第四部 迷光行动 16(第2/4页)

“先生,阿米塔奇他跟俺说,飞往芬兰,你晓得哇?他说那地方还有希望,你晓得哇?跟俺这显示器上看,他满身是血,先生,就跟条疯狗一样,说什么哭拳,俄国人,手上要有叛贼的血啥的。”他又摇摇头,抿起嘴唇,脑袋上的网袋在零重力下摇晃。“创始人说了。那个叫寂的声音铁定是假先知。爱洛尔和俺得扔掉马克斯-加维号,回去。”

“阿米塔奇受伤了?出血了?”

“俺看不见,你知道哇?反正有血,他铁定是疯了,凯斯。”

“好吧,”凯斯说,“我怎么办?你要回家了,马尔科姆,我怎么办?”

“先生,”马尔科姆说,“你跟俺走。俺们跟爱洛尔的巴比伦摇滚号回锡安去。叫阿米塔奇先生跟那鬼盒子说话得了,反正他俩都是鬼……”

凯斯看看身后,老旧的俄国空气滤清机吹着风,他租来的真空服在储藏网里晃荡。他闭上眼睛,看见动脉中的毒素袋在溶解,看见莫利在那无穷无尽的钢梯上攀爬。他睁开双眼。

“我不知道,老兄。”他嘴里有种奇怪的味道。他低头看看桌子,看看自己的手。“我不知道。”他又抬起头,马尔科姆那张棕色的脸已经平静下来,注视着他,下巴藏在蓝色真空服的颈圈里面。“她还在里面,”他说,“莫利还在里面。那地方叫迷光别墅。如果世界上真有巴比伦,老兄,那里就是巴比伦。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刀锋战士,我们如果扔下她走掉,她就再也出不来了。”

马尔科姆点点头,脑后的辫子兜鼓起来,像是包在棉网里的气球。“她是你的女人吧,凯斯?”

“我不知道。或许,她根本不是任何人的女人。”他耸耸肩。那种愤怒又回来了,如此真切,在他的胸膛里,仿佛火热尖利的碎石。“操,”他说,“操他妈的阿米塔奇,操他妈的冬寂,操你妈的,我就要留在这里。”

马尔科姆脸上浮起一个大大的微笑,如同清晨的天光。“马尔科姆是个粗鲁的娃,凯斯。加维号是马尔科姆的船。”他戴着手套拍了拍操纵板,拖船的音箱里传出锡安混录音乐中搏动的重低音。“马尔科姆不会溜,不会。俺跟爱洛尔说说,他铁定也差不离的。”

凯斯瞪住他。“我完全搞不懂你们。”他说。

“俺也搞不懂你,先生,”锡安人一边说,一边随着音乐的节奏点头,“但咱得听神的,每个人都得听。”

凯斯接入网络。

“收到我的电报了?”

“对。”他看见病毒程序的规模已经大为增长,精细的彩色弧形不断变换着,已经在接近泰埃的冰墙。

“嗯,越来越复杂了,”平线说,“你老板删除了另外那台保坂电脑上的存储,差点把我们的也弄坏了。不过这之前你那朋友冬寂让我上那台电脑看了点儿东西。泰西尔-埃西普尔家族的人没在迷光里满地乱跑,是因为大部分人都在冷冻深眠。伦敦一家律师事务所为他们管理授权书,他们需要知道哪个人具体几时醒着。阿米塔奇用他那艘游艇上的保坂电脑劫持了伦敦到自由彼岸的传输。所以,他们知道那老头儿死了。”

“谁知道了?”

“那家律师事务所和泰埃公司。他胸内植入了一个医学遥感器。当然你那姑娘下了毒镖之后,救生组大概也没啥可干的了,她用的可是贝类毒素。迷光里现在苏醒的唯一一个人是3简·玛丽-法兰西夫人,还有个比她大几岁的男性正在澳大利亚办事。要我说,绝对是冬寂耍的花招,才导致那事必须由8让亲自过问。但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伦敦律所预计他将于今晚09:00:00到达迷光。我们在02:32:03插入了狂病毒,现在是04:45:20,狂病毒穿透泰埃冰墙的时间估计在08:30:00,前后偏差只有一丁点儿。我觉得,要么是冬寂跟这个3简之间有什么猫腻,要么这女人就和她老爹一样疯狂。但墨尔本回来那孩子是个明白人。迷光别墅的保安系统一直想要进入全面警戒,但被冬寂拦住了,你别问我它是怎么办到的。但是它没法修改基础的门禁程序,把莫利弄进去。这些记录都在阿米塔奇那台保坂电脑上;肯定是里维拉说服了3简放她进去的。她已经进进出出这些年了。我看呐,泰埃最大的问题就是家族里这些人物,都跟电脑有点见不得光的东西。就好像人的免疫系统垮了,病毒就可以长驱直入。只要咱们穿透了冰墙,这对咱们很有好处。”

“好吧。但是冬寂说,阿米——”

他面前忽然冒出一团白光,里面是一双巨大而疯狂的蓝眼睛。凯斯瞪住它,不知所措。特种部队军官,哭拳行动强攻组成员威利·科尔托上校。他回来了。白光里的图像昏暗模糊,不断抖动。科尔托是通过埴轮号上的导航系统连接到马克斯-加维号上这台保坂电脑的。

“凯斯,我要奥马哈雷电号的损伤报告。”

“我……上校?”

“挺住,孩子。别忘了你的职责。”

可是,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对着那双愤怒的眼睛,无声地问。冬寂在一座名叫科尔托的精神分裂的城堡里生造出了一个叫作阿米塔奇的东西。它让科尔托相信阿米塔奇才是真实存在的,那个阿米塔奇会行走,会交谈,会谋划,会买卖数据,会在千叶城的希尔顿酒店里为冬寂代言……现在阿米塔奇已经灰飞烟灭,只剩下那个疯狂的科尔托。可是之前的这么多年里,科尔托究竟在哪里?

他伤痕累累,双目失明,从西伯利亚的天空中坠落。

“凯斯,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我明白,你是个军人,你受过训练。可是凯斯,苍天在上,我们被人出卖了。”

泪水从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流下。

“上校,啊,谁?是谁出卖了我们?”

“格尔凌将军,凯斯。行动中你知道的可能只是他的代码。但是你知道我说的这个人。”泪水不断滑落。

“是的,”凯斯说,“我知道,长官。”他不由自主地加上一句,“但是,长官,上校,我们到底该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我们现在的任务,凯斯,是撤离。逃出去。逃走。我们明天晚上就能到芬兰边境。手动操控,低空飞行。见机行事,孩子。但这仅仅只是个开始。”他棕色的脸颊上满是泪水,蓝色眼睛眯了起来。“只是个开始。出卖我们的是上面的人。上面的人……”他退了几步,凯斯看得见他衬衫上深色的污渍。阿米塔奇的脸总是毫无表情,像一张面具,而科尔托的脸则属于真正的精神病人,那种疯狂已经深深地刻入所有的肌肉,撕扯着那张精心打造过的脸。

“上校,收到。上校,听我说,好吗?请打开,啊……操,南方人,那玩意儿叫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