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迷光行动 16(第3/4页)

“中舱气密门。”平线说。

“打开中舱气密门。只要告诉中央控制电脑就行了,好吗?我们很快会到你那里,上校。然后咱们可以谈谈怎么离开。”

那团白光消失了。

“孩子,这次你把我搞糊涂了。”平线说。

“毒素,”凯斯说,“该死的毒素。”随即退出网络。

“毒药?”马尔科姆穿着瘢痕累累的旧真空服,转头看着凯斯从重力网里挣出来。

“把这该死的玩意儿给我去掉……”得克萨斯导尿管被扯掉了。“一种慢性毒药,楼上那个混蛋知道怎么对付它,但他现在比疯狗还要疯。”他摸索着红色真空服前襟,却忘记了怎么密封。

“你老板,他居然给你下毒?”马尔科姆挠挠自己的脸。“咱有急救包,你晓得啦。”

“老天,马尔科姆,你来帮我弄下这该死的真空服。”

锡安人从粉色的飞行员座位上过来。“别急,先生。智者说过,多考虑,再行动。咱上那去……”

从加维号的后气密门到埴轮号游艇中舱气密门之间的舷梯里有空气,但他们没有打开真空服。凯斯自从走出加维号就一直跌跌撞撞,马尔科姆的行动却优雅得像芭蕾,偶尔停下来帮帮凯斯。舷梯管道侧面是白色的塑料板,阳光透进来,没有丝毫阴影。

加维号破烂的气密门上用激光刻着一只锡安狮,埴轮号的中舱气密门则是干净柔和的灰色。马尔科姆把一只手伸进一条窄窄的凹槽,凯斯看见他的手指隔着手套动作。凹槽里有红色的LED灯亮起,从五十开始倒计时。马尔科姆抽出手,凯斯一只手按在舱门上,感觉到门锁的震动透过真空服,一直传到他的骨头里来。这块圆形的灰色舱壁慢慢缩起,马尔科姆一手抓住凹槽,一手抓住凯斯,被气密门吸了进去。

埴轮号产自多尼尔-富士通船厂,内部装潢设计与他们在伊斯坦布尔乘坐过的那辆奔驰车十分类似。狭窄的中舱墙上贴着仿乌木面板,铺着灰色的意大利地板砖,凯斯感觉像是闯进了富豪私人水疗会所的淋浴房。这条游艇装配全部在地球轨道上完成,根本就没打算过进入大气层,圆滑的弧线形状只是为了照顾外观,所有的内饰都精心体现一种速度感。

马尔科姆取下陈旧的头盔,凯斯也照办了。他们站在气密门里面,空气里微带松树的气息,又隐隐有种隔热材料烧着的味道。马尔科姆吸吸鼻子。

“这有麻烦,先生。随便啥船,要闻到这味儿……”

一扇包着深灰色仿麂皮的门轻轻滑开。马尔科姆在黑檀木墙上蹬了一脚,飘进那扇窄门,关键时刻轻轻一侧,宽肩膀也轻松进入。凯斯跟在他身后,拉着一条裹着软垫的齐腰高的栏杆,笨拙地把自己一下一下地拉进去。“舰桥,”马尔科姆朝一条光滑的走廊指指,“在那里。”他又轻松地蹬了一脚,飞了出去。凯斯听见前面传来熟悉的打印机的声音。他跟着马尔科姆又穿过一扇门,一头撞到一堆乱七八糟的打印纸里面。打印机的声音越来越响。凯斯抓住一段扭结的打印纸,扫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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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崩溃了?”锡安人隔着手套用手指弹开那堆打印纸。

“不是,”凯斯伸手抓住要飘走的头盔,“平线说阿米塔奇把这里的保坂电脑整个删除了。”

“闻着好像是用激光给删的,你觉得咧?”锡安人在一台瑞士健身器的白盒子上蹬了一脚,钻过满天飞舞的打印纸,不时用手把纸从脸上拂开。

“凯斯,先生……”

一个小个子日本人,脖子被一条细钢丝捆在一条小躺椅的背上。钢丝深深陷进椅子靠枕的记忆棉里,也同样深深陷入他的喉咙。一团深色的血凝结在那里,像是一颗奇怪的宝石,又像一颗红黑色的珍珠。绞索两端的粗糙木柄在空中飞舞,好像陈旧的扫帚柄一般。

“你知道他勒了他多久吗?”凯斯说着,想起科尔托在战后的朝圣之旅。

“凯斯,你老板,他晓得咋开船不?”

“可能吧。他以前是特种部队的。”

“嗯,这日本娃是没法儿开船了。我怕是开不太好,这船多新啊……”

“去找舰桥。”

马尔科姆皱起眉,立起身,蹬出一脚。

凯斯跟着他,一路上不断撕扯着挡路的打印纸,来到一个更宽大的房间,像是休息室。这里有许多酒吧式的躺椅,还有那台保坂电脑。打印机工整地嵌在舱壁上一块手工打造的面板内,还在不断吐着纸舌。他抓着椅子爬过去,按下左边的一个白色按钮,打印机终于停下来。他转过身,瞪着那台保坂电脑。电脑外壳上至少有十几个洞,洞口小而圆,边缘都被烧焦了,许多小合金球在旁边飞舞。“猜得真准。”他对马尔科姆说。

“舰桥被锁上了,先生。”马尔科姆在休息室的另一头说。

灯光暗下来,亮起,又再次变暗。

凯斯把打印纸从机器上撕下来。全是零。“冬寂?”他环顾四周,休息室的色调是米色加棕色,空中飘满了打印纸。“调灯的是你吗,冬寂?”

马尔科姆脑袋旁边的一块面板滑了上去,露出一小块显示屏。马尔科姆吓得猛然跳开,用手套背上的海绵擦擦额头上的汗,转过身研究显示屏。“你认得日语不,先生?”凯斯看见屏幕上有东西在闪烁。

“不认识。”凯斯说。

“这个舰桥就是救生弹射舱,好像正倒计时呢。穿好真空服。”他套上头盔,迅速拍上密封带。

“什么?他要走?操!”他蹬了一脚舱壁,从一堆打印纸中冲过去。“我们得打开这道门,老兄!”马尔科姆只能拍拍自己的头盔,嘴唇在透明面罩里面移动,一滴汗珠从紫色发网的彩边下流出。他劈手夺过凯斯的头盔,给他套上,隔着手套拍上密封带。颈圈合上后,面板左边的微型LED屏幕亮起来。“俺不懂日语,”马尔科姆的声音从真空服的接收器里传出来,“但这倒计时有问题。”他指指屏幕上的一根线。“舰桥模块密封失败。要敞着气密门发射。”

“阿米塔奇!”凯斯用力拍打舰桥的门,零重力却无情地将他弹回一片打印纸中。“科尔托!别这样!咱们要谈谈!咱们要……”

“凯斯?我听见了,凯斯……”那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已经不太像是阿米塔奇。凯斯的脑袋撞到了后墙上,双脚不再乱踢。“我很抱歉,凯斯,但只能这样了。咱们中必须有一个人逃出去。必须有一个人去作证。如果咱们都死在这里,一切就完了。我会告诉他们的,凯斯,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他们。我会告发格尔凌他们。我能回去的,凯斯,我知道我能回去的,能回到赫尔辛基。”他突然沉默了,那种沉默如同稀有气体般充斥了凯斯的头盔。“但是真难啊,凯斯,真他妈难啊。我已经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