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3/4页)

温敛故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一些。

若是她知道自己的比喻,说不定又要不满的叫道“我这么漂亮怎么能和纸扎人一样”。

不过她不会知道了,因为她就快死了。

温敛故弯起唇角,手下的肌肤逐渐变得和掌心一样冰凉。他清晰地认识到,只要自己再用一点力气,江月蝶就会死。

死亡是什么?大概是意味着从此以后,她的一切都会消失,那些恼人的情绪再也不会出现,更不会牵扯着他的情绪……

温敛故敛去了笑意。

扣住那纤细脖颈的指尖轻颤,怎么也用不上力气。

江月蝶真的快要死了,他又想到。

温敛故蓦地松开了手,骤然没有了支撑,江月蝶脚腕一软就要跌倒在地,迷迷糊糊地,只觉得跌入了一片冰凉。

没有温度,但比躺在地板舒服多了。

江月蝶此刻意识涣散,眼前一片模糊,依靠着本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其他的东西完全无法分散江月蝶的注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月蝶终于稍稍清醒,可是记忆有些断片,还没来得及回忆刚才发生了什么,耳畔就传来了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

“方才忘记告诉你了,妖力外泄时,是妖最脆弱的时候。你若是想要杀我,就该趁现在。”

听见温敛故的声音,江月蝶受惊般地睁开了眼。

见她如此,温敛故唇边勾起的弧度反而愈发向上,他动了下手指,温柔地拂过了江月蝶的眼角,抹去了眼旁湿润,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艳色。

自己的血液涂抹在了她的脸上,看见她浑身上下沾染上自己的气息,温敛故心情又变得好了起来,远比刚才更为轻松畅快。

他轻轻喟叹了一声,静静地看了她几许,忽然问道:“你要杀了我吗?”

本就不清醒的江月蝶直接懵了。

她依稀记得刚才是温敛故一会儿想要杀她,一会儿又想把她做成傀儡,怎么现在突然又冒出了新的选项?

江月蝶哑声问:“我为什么要杀你?”

温敛故弯起眉眼:“我是妖,那日在地牢你说过,你觉得妖就该死。”

他不想变成那些

既然他自己动不了手杀了她,那就让她杀了“温敛故”吧。

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温敛故又笑了一下,落下的睫毛微微颤动,眸光如秋水般荡开:“我不喜欢不守信用的人。”

一边说着话,温敛故靠近了江月蝶,牵起了江月蝶的手,轻易地在她的手臂上摸到了楚越宣那把名为“流光”的短剑。

随着他的靠近,江月蝶浑身更冷,生怕他又开始掐她脖子,然而这一次温敛故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将“流光”放在了江月蝶的手中。

温敛故愉悦的笑了起来:“杀了我吧。”

既然他动不了手,那就让她来。

温敛故从不在乎这世上任何人的性命,包括他自己。

似妖非妖,似人非人,温敛故之所以活着,就是想着时不时地给那些看他不顺眼的人添些堵。

没什么意义,但总该有些多余之人做些多余之事,正如同荒腔走板的调子就该被人肆意妄为地弹唱,引得台下看客哄堂大笑,才不负这红尘喧嚣人世困扰。

只是这些,在今夜都远不如“被江月蝶杀死”。

那短剑上有楚越宣留下的符箓,温敛故漫不经心地想到。他会在最后时刻颠倒江月蝶的记忆,让她错以为是被短剑控制而杀了自己。

不知那时的江月蝶会是什么表情?她还会一如既往地信赖楚越宣么?还有她背后之人——

要知道,当日出地牢时,江月蝶体内可不止一种毒。

冰冷的身体似乎都因灵魂的兴奋而变得有了温度,手背上本来黯淡下去的银线忽得又亮了起来,飞速地向上攀爬,顷刻间绕住了温敛故的脖颈。

温敛故找不到自己不动手的原因,但他不会勉强自己,要达成目的,总有第一种手段。

“江月蝶。”

温敛故用一种奇异的音调叫了她的名字,脖子上的银丝勒得很紧,在念了她的名字后,温敛故略微喘息了几声,尾音都打着颤,下一刻却依旧满含笑意地温柔催促。

“你来杀了我吧。”

哪怕口中说着这般恐怖的话语,温敛故的声音却依旧动听。

不是往常那样如泉水击碎玉的悦耳,而是丝丝绕绕的,绵密又甜腻,像是用麦芽糖丝织成了一张大网,要将面前人的心神全部笼罩。

见她迟迟不动,温敛故又违背银丝束缚,强行散开了妖力:“江月蝶,我是妖,你该杀了我的。”

铺天盖地的妖力袭来,江月蝶的眼神逐渐迷离,她重复着温敛故的话,握着自己手中的短剑:“你是妖……杀了你……”

温敛故无声地笑了起来,不厌其烦地重复:“对,我是妖,你要杀了我。”

“杀了你……”

短剑的剑尖刺入肌肤,鲜血涌出来染红了白衣,温敛故笑意更深,整个人都因濒死而兴奋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江月蝶没有了动作,毫无焦距的目光落在了温敛故身上,定定地开口。

“你不是妖。”

室内尘起的风波为这一句话而猝然消散,淋漓的鲜血也都瞬间归于寂静。

许久后,温敛故才开了口:“那我是什么呢?”

声音轻轻的,很柔和,像是怕惊扰什么。

江月蝶歪着头看他。

脑子里一片混沌,她什么也记不清,凭着感觉,江月蝶认为自己应该是认识眼前人的。

只是江月蝶从上到下,反反复复地看,却怎么也叫不出他的名字。

江月蝶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也变得极快,眼前本就不甚清晰的场景更加模糊。

“怎么又哭了?”

一声轻叹传来,冰冷的指尖划过她的眼下,没有丝毫温度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黏腻缠绵。

江月蝶头更晕了。

那人似乎叹了口气:“你若是再下不了手,便轮到我……”

“……温敛故。”

即将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温敛故蓦地抬起头,紧紧地盯住了江月蝶的眼睛。

她懵懂无知地看着他,显然依旧被摄住心神,并非从幻境中挣脱。

“……你是……温敛故……”

可她认出了他。

“你不是妖……你是温敛故。”

江月蝶挡下纯白一片的脑子装不下那么多东西。

在她现在的思维里,妖是坏的,温敛故是好的。

坏的不可能是好的。

所以,温敛故怎么能是妖呢?

温敛故静静地看着江月蝶,蓦然间抓住了她的手腕,仅仅呼吸之间,江月蝶就被摁在了塌上,头顶一片阴影投下,遮住了月光与夜色。

一切的发生不过须臾,江月蝶被限制了行动力,动弹不得。限制她的人却好似还不满足,呼吸纠葛之间,扣住她腕间的手越发用力,像是要揉碎她的皮囊,侵入她的血肉,锁住她的骨头,将她彻底地锁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