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食髓知味

从鸿禧楼到归云山, 路程其实算不得长。

天枢亲自驾马车,却将这段路变得格外绕,格外长, 跟绕了帝京一圈似的。

三个“葭”坐在后头的小车上, 频频探头往外瞧,都有些不耐烦。

待到马车停稳, 苍葭便迫不及待跳下来,跑去前头的大车寻慕云月。

天枢却还伸手拦在她面前, 低头有些支吾地提醒说:“陛下还在车里。”

“我知道呀。”苍葭奇怪道, “可我家姑娘也在车里头。”

说着就去推天枢的手。

可天枢放下一只手, 却抬起了另一只,嘴巴张张合合, 似有什么话要说。

苍葭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心立时提了起来,最后却只见他红着耳根,僵硬道:“陛下和你家姑娘,在里头……还有些事。”

主子有事的话,她们这些做奴婢的自然不能进去叨扰。

可究竟是什么事啊?这都聊了一路了, 竟还没聊完?

苍葭狐疑地攒起眉尖, 探头探脑嘀咕:“聊这么久,别不是粘一块了?”

天枢抖了抖,下意识就要疯狂点头说“是的是的”。可他到底没这个胆子, 咳嗽一声低下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只一双耳朵更加鲜红。

天晓得, 这漫漫长路上, 他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车厢里, 慕云月的脸却是比他还红。

她伸手推了推卫长庚的肩,示意他该下车了,可卫长庚不仅没松开她,反而叩住她五指,将她的手压过头顶,摁在车壁上。

沉闷的一声“咚”,仿佛无言的警告。

车外的低语声顷刻间戛然而止,连呼吸都慢了不少,可意味深长的目光,却多了几分。

隔着车厢,慕云月似都能感觉到,脸颊愈发滚烫,手指尖都要红透。

其实最开始那一吻,早就结束了。两人也好好坐下来,正儿八经地聊了会儿天。只是聊着聊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又“粘”在了一块。

从最初坐在他怀里,到被他压在软垫上,现在又是被禁锢在车壁上……他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不将她生吞活剥了,就不会罢休一样。

想不到才几天没见,那个牵她手都会紧张到手心流汗的男人,如今竟变得这般大胆?

说抱就抱,说亲就亲,说伸舌头就……

慕云月由不得闭紧眼,不敢再往下想。闭了片刻,她又不得不睁开,总担心苍葭他们会卷起帘子,往车厢里头瞧。

卫长庚觉察到她的心不在焉,心中隐隐有些着恼,惩戒似的轻轻碾了碾她柔软的唇瓣,喑哑道:“想什么呢?这个时候,你只准想我。”

“想你想你,我可想死你了!”慕云月瞪道。

大约是亲得太久,她声音染上几分娇嗔。眼睛里尤带几分水汽,哪怕是愠着火,也有一种秋波欲横的况味,衬上那些许娇嗔,卫长庚险些又要把持不住。

慕云月觉察出他的意图,脑袋连忙往后缩,一双杏眼瞪得滚圆,却是不知该怎么阻拦他,惊惶地转了半天眼珠,也只能亦娇亦嗔地啐道:“孟浪!”

卫长庚忍不住笑出声,低头亲了下她眉心,“你可真是太可爱了。”

亲完他也没再做什么,只抱着她,将脸埋在她颈窝内,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也冷一冷那脐下三寸之处。

他承认,自己方才的确是孟浪了些,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两辈子了,他终于等到,能在她清醒之时,心甘情愿地同自己亲吻。哪怕她现在暂时还没法完全同他放下芥蒂,于他而言,也是莫大的进步。

这么多年,外头人总说他清冷自持,不近女色,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

连他母亲也是如此,明里暗里地,总给他寻一些奇奇怪怪的江湖郎中,甚至都琢磨要不要给他物色几个男人。

一番折腾下来,卫长庚自己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毛病?

直到品尝到她的温热甜美,他才终于能够断定,自己的确是病了,得了一种名叫“慕云月”的病,而且还病得不轻。

以前他带兵打仗,和军营里的将士们同吃同住,荤段子也是听了不老少,却实在咂摸不出什么味道。也无法理解,为何他们能对男女之事执着成这样?

随便一句不堪入耳的笑话,都能叫他们兴奋半天。

是人都有欲望,他理解。也正因为他们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人才能和禽兽区分开。倘若一味放纵,又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这些年,他也一直都是这般想的。

若不是遇见她,他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其实也有这么放纵的一面。

看着她如一朵风雨中不看摧折的娇花,颤颤巍巍在他怀中绽放,努力承接着他的一切,柔软而娇弱,那一瞬,他脑海里当真是什么恶劣的念头都有了,骂一句“无耻登徒子”也不为过。

食髓知味,当真是食髓知味。

倘若这丫头一早就应承他,他只怕早就成了那沉溺于芙蓉帐暖,不愿早朝的昏君了。

卫长庚笑了笑,感慨又无奈,“这柳下惠还真不是谁都能当的。”

慕云月听出他话里的荤意,斜睨他一眼,哼哼唧唧调开视线,“孟浪。”

卫长庚轻笑,倒也认了,低头拨弄着她手指,道:“这几日,你就都在山上待着,无论外头发生什么,你都不用管。有人给你下帖,你若不想去,就别去。别人问起来,你就往我身上推。”

慕云月乖乖点头,细一琢磨,又疑惑地“嘶”了声,“所以这几天,你也在山上住了,是吗?”

语气里明显带着几分失落和不舍。

卫长庚挑眉,兴味地瞧她。

慕云月惊觉失言,忙别开脸,冷哼道:“你别误会,我可没有想你。你都不知道,这几天你不在,我过得有多自在。”

边说边撅起嘴,昂着小下巴看他,强调道:“可舒服了。”

倘若她生了一条尾巴,只怕尾巴也该翘上天去了。

卫长庚忍笑忍得胸膛震荡,当真爱死了她这般张牙舞爪的模样,也不拆穿,只顺着她的话茬哄道:“好,阿芜不需要想我,有我想阿芜就够了。”

抬手帮她捋了捋鬓间凌乱的碎发,他又转回到先前的话题:“就这几天了,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就回来陪你。”

他没把话说透,然慕云月也能明白。

朝堂斗争,纷乱复杂,乍看只是薛太后给他操办了一场选秀,可背后的牵扯,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无论他拒绝还是答应,必然都有一番腥风血雨。

况且眼下又多了这么一桩鸿禧楼上的事。

虽说方才,他们已及时将酒楼里的人疏散,但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尤其在帝京。

只怕刘善前脚将圣旨念完,后脚这封后的消息就在京中传遍,明日早朝会是怎样一番壮观的景象,慕云月不去看,也能大致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