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谈话

夏知予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会不到?学长说他坐18路回家。”

而且他们不止一次一起坐18路回家。怎么可能不顺路呢?不顺路的话, 许京珩上18路车干嘛?

“他坐哪门子18路。他要是坐18路,就跟回家是两个方向。”黎川丢下掌机,从裤兜里拿出手机, 搜给夏知予看:“你看,这是18路车的线路, 他家在这个点, 不仅不顺路, 还绕了好大一圈, 根本到不了的。”

说到这儿,黎川若有所思地拧着眉头:“他真坐了18路啊?”

夏知予点点头。

书房里安静了几秒, 黎川似乎开始梳理思路, 许久, 他才喃喃自语:“我说呢, 怪不得那天他跟他爸吵架。就是他被人诬陷打架被教导主任训话的那天,因为回家晚,被他爸训了一顿。”

被人诬陷打架被教导主任训话的那天...

夏知予想了想。

那不就是许京珩答应当她家教老师, 晚自修结束后跟她说补习计划的那次吗?

如果18路车不到他家, 那他那天在云葭巷巷口, 为什么要说自己也坐18路,为什么晚自修结束跟她一起回去?

夏知予思绪纷杂, 努力回想坐公交车的事。她记得,她坐上公交没多久, 就看到了曲业成带着人往回走, 她出于害怕,还特别把车窗的帘子拉拢。

往回走。

她突然找到一个可靠的依据。

或许许京珩走在她前面的时候, 先她一步看到曲业成折返, 所以才会顺着她的话说自己也坐18路吗?

那她能不能这么想?

许京珩是怕她被曲业成报复, 所有才跟着她,坐上了18路车。

倒不是她自以为是,而是她觉得,许京珩就是这么一个想得周全的、细腻的人。

很快,她的猜想在黎川那儿得到了验证。

“不会是怕你被曲业成报复吧?怪不得那几天他总是不上第四节 晚自习,敢情一下课就坐18路公交车去了?我想想啊...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好像直到你说你以后跟程岐、于左行一起回家,他才恢复正常的。”

夏知予数着日期,觉得对不上:“可是,他只跟我坐了两次。”

“两次?不止吧?”

黎川还在顺着线索推理,书房的门就被许京珩推开了。他脸色很差,看了黎川一眼,黎川冲他比了个拇指,很想夸他‘你倒是挺懂知恩图报的’,但是对上他的视线,却又不敢在这个时候惹他,默默地把自己的拇指掰下去。

“那什么,学妹要回去,你给送送呗。”

许京珩这才调回视线,拿过椅背上的外套,搭在臂弯上:“走,我给你叫车。”

一路上,夏知予都没好意思去问18路车的事,因为事情过去那么久,她突然提起,怪突兀的,会让人觉得别有用意,但她又觉得什么都不表达不太好,所以上车之前,顶着许京珩怪异的眼神,趁机说了很多‘谢谢’。

-

新的一周,属于学习的发条仍在不断运作。夏知予一直在等葛进平跟她谈话,比起默不作声地无视她考烂的成绩,她宁可被葛进平劈头盖脸地说上一顿,说过这事就算过去了,不然她这课代表当得还挺心虚。

课间,夏知予正埋头解数学题,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数学课代表,有数学课代表找你。”

她一抬头,就看见许京珩捧着一摞课时作业站在班级门口。已经是入秋的季节,他的校服外套敞开着,袖子提到手腕处,露出一截劲实的小臂。不知道是不是上课太累的缘故,他整个人显得有些慵懒困倦。

夏知予阖上书,顶着众人的起哄声走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

他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作业本:“帮忙跑腿。”

“我自己上去拿就行的。”

课间就这么点时间,他都高三了,学习节奏应该挺紧张的,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跑腿的事上。

“客气什么。我就是顺便帮你拿过来。”

两人一个高一,一个高三,隔了两层楼,要说顺便也是夏知予顺便,他顺得哪门子便?

心里想着什么,也就嘀咕了出来:“这顺什么便呀?”

许京珩掀眼看她:“公私两便。”

他声音低低的,碎发搭在额前,戳得人心痒痒。

夏知予一开始没懂他的意思,直到循着他的视线,看到他手里的作业本的时候,耳尖又开始蒸出滚烫的热意。

作业本都是按小组收上去的,发下来的时候,顺序基本上不会有多大的变动。但她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的作业被放在首本的位置。往下翻了几本,都是别组的同学。

也就是说,许京珩特地把她的作业找了出来,看她错在哪里,再在黄色的便利贴上写好了解题思路,夹在里面。

所以许京珩说的‘公私两便’,于公是帮葛老师跑腿,于私,就是帮她讲题。

夏知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问他:“我错得应该不算多吧。”

许京珩懒懒地哼笑了一声:“还行。”

“这样会不会...”

“别多想。我权当是复习前面的内容。还有,我乐意跑腿,劳逸结合懂吗?上下几趟楼梯,运动量不就上来了。毕竟还要借你吉言,老当益壮不是?”

她就是想问会不会挤占你课间的时间,结果许京珩已经把她想问的话全说完了。

“拿好。”他把一摞作业递给她,正打算走,又想起什么,停下步子:“哦,对了。午自修的时候,葛老师让你过去一趟。”

夏知予早有心理准备,作为数学课代表,考这个分数确实不太应该,但她听到许京珩这句话,非但没觉得提心吊胆,反而还松了口气。

午自修铃声一响,夏知予就敲开了办公室的门。葛进平看见她,招手让她进来,开门见山地问她:“最近学习节奏能跟上吗?”

她也实话实说:“消化起来需要一点时间。”

葛进平抱着保温杯,拧开盖子,吹气,抿了一口。他好像没有指责夏知予的意思,甚至在抿茶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看起来比她还紧张。

“夏知予同学,你千万不要有压力。这个,才一次月考,没考好努力归纳总结就是了,千万不要有灰心丧气,也千万不要一个冲动,就辞去数学课代表的职位。”

没有预料中的狂风暴雨,夏知予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有点不习惯:“老师,我没有这种想法。”

葛进平突然松了口气,把保温杯搁在桌上,气定神闲地翘起来二郎腿:“那就好。初中数学和高中数学难度跨越还是挺大的。一次没考好,不代表以后都学不好。只要好好努力,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这可不是贬义词啊,虽然你们教导主任总是写一些没有营养、矫情造作的东西,但他有句话说得挺不错的,努力就是当你摘到遥不可及的星星时,你不会觉得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而会觉得这就是我应得的。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很有韧性的学生,所以千万不要气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