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咒术(第2/2页)

陈文莺与白玢同时想,不能说话倒算不得什么,说不过人被气死才叫可怜。陈文莺轻咳一声,截住洛元秋的话头,道:“封住嘴,省的他乱叫,惊扰了旁人。”

洛元秋又问:“那位呢?”

她指的是躺在门边上的贺升,白玢答道:“等会应该就有官府的人来了。”

话音方落,已有脚步声顺着院墙传来,火把的光照亮夜色,几个腰间佩刀,身着武服的男子踏进院里,领头那武官着皂袍,气度威武不凡,肃然道:“是何人?”

白玢指了指地上的贺升,从那人身后出来两人,一左一右将贺升架起。那人仿佛看不见被捆着的道人一般,拱了拱手,命人守住院子,不许闲人进来,便匆匆离去了。

陈文莺勾了勾手指,被黑绫所缚的道人竟是自己走了起来,跟在他们身后出了门。待走的远了些,洛元秋才问:“那是什么人?”

她回忆起武官的神情,感觉他似乎是很忌惮他们,所以不多说也不多问,带了人就走。

白玢答道:“是京兆府的人。”

陈文莺笑嘻嘻地用手肘推了推洛元秋,说:“是不是觉得他看我们的时候,那样子就像见了洪水猛兽?”

洛元秋点头,陈文莺接着说:“哈,这就没错了,我也这么觉得。不过不必理会,外头的人都是这般看我们的,你习惯了就好。”

洛元秋听她说“外头的人”,又说“我们”,便已经明白了这其中的曲折。如她师父所言,世俗中人,其实并不待见道门修士,甚至有些将他们视为异端,驱之赶之。有些身怀法力的普通人,也会因这不同,而遭到诸多歧视。

而这一切,都是来起源于那场逆谋反叛。孝宗皇帝在遗诏中追思悔过,痛斥道门是遗毒邪害,不可为伍,绝非我类。自此以后,朝廷对道门不断打压,使得这种观念已经不知不觉中深入人心,迫使修士转投乱教,与朝廷对立相抗。

洛元秋听陈文莺提到‘百绝教’一词,便飞快地略了过去,一副忌讳莫深的样子,心感奇怪,转念一想:“既然她不愿说,那我还是听着好了。”

虽显宗在位时已经意识到此举过激,颁下新法缓和,但他盛年之际无故暴病而亡,年幼的睿宗皇帝登基,此法便暂缓推行。时至今日,能有这般井水不犯河水的太平局面,已是十分不易。

洛元秋听的懵懂,也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她想陈文莺与白玢必然出身道门世家,否则不会对这类事了如指掌。从前她偶听师父谈起,早年出身名教大派的修士常与官宦氏族联姻,是当时人的一种风气,引以为美谈的佳话。动荡来临之时,也是靠着这层关系,逃过了朝廷的清肃。

后来他们从京中迁到了他处,凭借族中子弟经商为官,渐渐成势。同时保留原来修行的法门,择选适合的族人传承。不过这类人,实在是少之又少。故而许多道法几近失传,有些甚至已不复存世,着实可惜。

天边隐现一抹亮,他们忙了一夜,将人送押至太史局中,又留下录了笔录,呈明此事经过,最后惴惴不安之余,等值守的官员核对完宗卷,签名画押,三人回司房继续候着。到了早上,冬官正来到官署,他们拜见过上官,站在堂下等待此事的结果。

冬官正看过宗卷,道:“很好。审度时事,排查异处,这都是掣令需做的。那炼丹的道人还未审讯出什么东西,不过此事涉及百绝教,都要转呈司天台,另行再议。于你们而言,此事已经算是了结,不可与外人言道,一个字都不能透露,谨言慎行,明白吗?”

三人一并点头,洛元秋突然出列行礼,道:“大人,我有一样东西想请教您。”

冬官正有些惊讶,温和道:“是什么东西?”

“是一条咒术。”洛元秋答道。

因白玢提醒,她略过了那天巡夜碰见的事,只说是在那道人身上看到的,在案边执笔画了下来,将纸呈于冬官正。

冬官正不住抚须,道:“嗯,是咒术。”拈起纸张看了半晌,对洛元秋说:“若是符术本官尚且略知一二,这咒术嘛就有些露怯了,不敢妄言定论。太史局原本是有咒师的,只是现在不在局中。不过我记得司天台有位大人精通咒术,倘若这道咒术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到时宗卷上呈,她必然会召你相询。你也可以向她请教,只是莫要失礼便是。”

洛元秋应下,冬官正又和蔼地关心了几句,并嘱咐他们留意卷轴,太史局可能会随时传唤,便让文书官带他们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