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回到过去 第十章(第2/6页)

我养成习惯,每天傍晚去点灯人酒吧喝上一杯啤酒,在酒吧渐渐坐满人之前就去。有时我也点油炸小龙虾。我从没在那儿见到弗兰克·邓宁,也不想见到他。我经常光顾点灯人酒吧还有一个原因。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很快就会去得克萨斯,我想在去之前先积攒点个人财富。我跟酒吧男招待杰夫交上了朋友,九月末的一天晚上,他提出了我期待已久的话题。

“世界职业棒球锦标赛你看好哪一队,乔治?”

“当然是扬基队,”我说。

“你会这么说?你可是威斯康星人。”

“对家乡的自豪感跟这个可没关系。纽约扬基队今年肯定赢。”

“不可能。他们的投手老了。防守漏洞百出。

曼托[84]的腿受了伤。布朗克斯轰炸机的时代结束了。

密尔沃基可能会大获全胜。”

我笑了。“你有几点说得很好,杰夫,我能看得出你有点眼光,但老实说——你跟新英格兰所有人一样讨厌扬基队,这影响了你的洞察力。”

“你敢按你的想法押点钱吗?”

“当然。五美元。我不想从工资奴隶手上赢太多。怎么样?”

“一言为定。”我们握了握手。

“行,”我说,“那我们就说好了,既然聊到棒球和赌博——美国人最大的两样消遣——你能不能告诉我镇上哪里能找到可以认真赌一把的地方。说得文雅点儿,我想下个大点儿的赌注。

再给我来杯啤酒,给你自己也来一杯。”

说到“大点儿的赌注”时,我用的是缅因州的语调——他笑了,倒了几杯纳拉干族(我学着将其称作难闻干族;入了乡,人就得尽量随俗)。

我们碰了杯,杰夫问我认真赌一把是什么意思。我假装考虑了一下,然后告诉了他。

“五百美元?押扬基队?勇士队可是有斯潘[85]和伯德特[86]呀?更不要说汉克·阿伦[87]和稳健的埃迪·马修斯[88]了?你真是疯了。”

“或许是,或许不是。10月1日开始,对吧?

德里有没有人愿意赌这么大?”

我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吗?不知道。我可没那么有先见之明。我惊讶吗?也不惊讶。因为过去不仅执拗;而且跟自身和未来很和谐。我一次又一次地体验过那种和谐。

“查兹·弗拉蒂。你可能在这儿见过他。他有一大堆当铺。我不敢说他是个地地道道的赌徒,但他在世界职业棒球锦标赛和高中足球和篮球赛季里总是很忙。”

“你觉得他会接受我的赌注?”

“当然。给你赔率。不过……”他环顾一下四周,酒吧里依然只有我们两个,但他还是把声音低到近乎窃窃私语的程度。“只是别失信,乔治。

他认识很多人。有势力的人。”

“我明白了,”我说。“谢谢你的提醒。实际上,我打算回报你一下,如果扬基队赢了世界职业棒球锦标赛,你不用给我那五块钱了。”

4

第二天,我去了查兹·弗拉蒂的美人鱼典当和贷款行,遇到一个身材肥胖、表面无情的女人,她大约有三百磅重。她穿着紫色裙子,戴着印第安项链,肿胀的脚上穿着印第安软皮鞋。我告诉她我有兴趣跟弗拉蒂先生谈一桩数额巨大、跟体育有关的生意。

“你是不是说想赌球?”她问。

“你是条子吗?”我问她。

“是的,”她说。她从裙子的一个口袋里掏出一支帝帕里罗雪茄,用芝宝打火机点着了。“我是J·埃德加·胡佛,朋友。”

“好,胡佛先生,你说对了。我说的是赌球。”

“世界职业棒球锦标赛还是老虎队足球?”

“我不是本镇的,我可分不清德里老虎和班戈狒狒。赌棒球。”

女人把头伸进屋子后面用帘子遮起来的通道,把她那在中部缅因州排得上号的大屁股对着我,大声叫喊着:“嗨,查兹,出来一下。有个冤大头来了。”

弗拉蒂出来,照胖女人的脸上亲了一下。“谢谢你,亲爱的。”他的袖子卷了起来,我能看见那条美人鱼。“能帮上什么忙吗?”

“希望如此。我是乔治·安伯森。”我伸出手。

“从威斯康星来的。尽管我的心跟家乡的孩子们站在一边,但说到世界职业棒球比赛,我的钱包跟扬基队一边。”

他朝身后的架子转过身,但胖女人已经拿到他想找的东西——一册磨损了的分类账本,封面上写着“个人贷款”。他打开账本,翻到空白页,不时舔一下手指。“你能从钱包里拿出多少钱,朋友?”

“我押五百块赢,赔率能到多少?”

胖女人笑了,吐了一口烟。

“押轰炸机吗?相等。完全相等。”

“我要是押五百块,扬基队一赔七怎么样?”

他考虑了一下,转向胖女人。胖女人摇摇头,仍然很开心。“不行,”她说。“你要是不信,可以发封电报,查查纽约的胜算。”

我叹了口气,用手指不断敲打着一只玻璃容器,玻璃容器里面装满了手表和戒指。“好吧,这么着吧——五百块,扬基队三胜一负。”

弗拉蒂笑了。“让我跟老板商量下。”

他和胖女人(弗拉蒂在她身旁看起来像是托尔金[89]笔下的矮人)低声商量了一阵子,然后回到柜台边。“你要是说得跟我想的一致的话,我可以给你一赔四。但如果扬基队不是三胜一负,一路败北的话,你的钱就没了。我喜欢把赌注的条件弄得干脆点儿。”

“越干脆越好,”我说。“还有——我无意冒犯你或者你的朋友——”

“我们结婚了,”胖女人说,“所以别把我们叫朋友。”她又笑了。

“不想冒犯你或者你的太太,但一赔四不行。

一赔八,倒是……对双方都好的赌注。”

“我可以给你一赔五,不能再多了,”弗拉蒂说。“对我来说,这只是副业。你要想刺激,就去维加斯。”

“一赔七,”我说。“来吧,弗拉蒂先生,跟我玩玩儿。”

他和胖女人商量了一下。然后他回来,说一赔六,我接受了。对如此疯狂的赌法来说这赔率还是很低,但我不想把弗拉蒂宰得太厉害。不错,他是帮比尔·图尔考特给我设了陷阱,但他也是情非得已。

而且,那是在另一个人生中。

5

那时候,棒球打得真地道——在下午灿烂的阳光下,早秋的日子感觉仍像是夏天。人们聚集在低区本顿家电商店门口,从橱窗里立在底座上的三台二十一英寸真力时电视上看比赛。悬挂的标牌上写着“能在家里看比赛,为什么还要到街上看?贷款条件宽松!”

啊,是的。贷款条件宽松。这更像我成长年代的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