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回到过去 第十三章(第2/9页)

“我会站到所有人面前,把自己弄得像个傻子。吉米是这么跟我说的。”

“吉米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四分卫,我知道你们两个是好朋友。但说到演戏,他狗屁不通。”

迈克眨了眨眼睛。1961年,老师是不怎么说“狗屁”

的,即使他们平时满嘴狗屁。不过,我只是个代课老师,我比其他老师自由。“我想你是知道这一点的。就像这个地区的人们所说的,你可能会犹豫,但你并不愚蠢。”

“人们觉得我愚蠢,”他的声音很低。“我只是个C类学生。可能你不知道,可能代课老师看不到成绩单,但我确实是。”

“排练了两个星期,当我看到你在舞台上的表现后,我特意看过你的成绩单。你是个C类学生,因为,作为一个橄榄球运动员,你就应当是个C类学生。社会思潮就是这样。”

“社会什么?”

“按照语境去琢磨吧,为了你的朋友们,别傻了。别提博尔曼教练了,他可能得在哨子上拴根绳子,否则他都不记得要吹哪头。”

迈克偷笑了一下,眼睛红红的。

“听我说。人们自然地以为所有像你这么高大的人都很愚蠢。你要是有异议就告诉我。据说你从十二岁开始就这么壮,所以你应该知道。”

他没有提出异议。他说的是:“队里所有人都想演雷尼。这很荒唐。很愚蠢。”他慌忙补充道:“他们不是反对你,安伯森先生。队里所有人都喜欢你。连教练都喜欢你。”

一群队员不请自来,参加选拔,逼得更有学者气质的选手保持沉默,所有人都声称他们想读乔治·米尔顿的大傻朋友的台词。当然是个笑话,但迈克对雷尼的台词的朗读是世界上最不好笑的。

那简直就是个意外!我本来可以用电动赶牛棍把他困在房间里,如果需要的话。不过,当然,没必要采取这样极端的措施。想知道当教书先生最棒的地方在哪里吗?那就是看到孩子发现了自己的天赋。地球上没有什么感觉比这更美。迈克知道他的队友会取笑他,但他还是选择参与。

当然,博尔曼教练不高兴。世上的博尔曼教练们永远不会高兴。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无计可施。尤其是米米·科科伦站在我这边。他当然不能说四月和五月迈克要进行橄榄球训练。

所以他只能被迫把自己最好的前锋叫做克拉克·盖博。有些人总是不能摆脱自己的偏见,以为演戏只适合女人或者希望变成女人的同性恋。加文·博尔曼就是那种人。在唐哈格蒂每年一度的愚人节饮酒聚会上,他抱怨我“让那个大傻瓜得意忘形”。

我告诉他,他当然可以保留自己的意见;意见就像屁眼一样,每个人都有。然后我走开了,留下端着纸杯、满脸惊讶的他。世上的博尔曼教练们习惯了诙谐地恐吓别人。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招在卑微的代课教师身上行不通。这位代课教师在最后一刻接替了阿尔菲·诺顿导演的职位。

我无法告诉博尔曼,射杀一个家伙以阻止他杀害妻儿会让一个人发生改变。

基本上,教练永远没有机会。我分派其他一些球员扮演镇民,但迈克一开口我就有意让他演雷尼:“我记得那些兔子,乔治!”

他成了雷尼。他俘获的不光是你的眼睛——因为他的大块头——还有你的心。你忘了其他的一切,就像吉姆·拉杜从前锋线上后退传球时人们会忘记日常琐事一样。迈克也许已练成了撕裂对方脆弱防线的好手,但他生来——拜上帝所赐,如果有这么个神灵存在的话;如果没有,那就是由于基因骰子的转动——就是要站在舞台上,融入另一个角色。

“这对别人很愚蠢,但对你不是,”我说。

“对我也是,刚开始的时候。”

“因为刚开始的时候你不知道。”

“是的,我不知道。”声音沙哑。近乎低语。

他低下头,因为眼泪又流出来了,他不想让我看见。

教练把他叫做克拉克·盖博,如果我为此向教练抗议,他会声称这只是个玩笑。一个傻瓜。一个笑话。仿佛他不知道队里的其他人会学着不停地叫。仿佛他不知道这样会以不同于被叫做粗汉迈克的方式伤害迈克。为什么人们会对有天赋的人这样做?是出于嫉妒吗?害怕?或许两者都有吧。

但这孩子有个优点,他知道自己有多棒。我们都清楚博尔曼教练不是问题。唯一能够阻止迈克明天晚上上台的人就是迈克自己。

“你已经在观众面前打过橄榄球赛,观众的人数甚至超过礼堂人数的九倍。见鬼,你们这些孩子去年十一月去达拉斯打区赛的时候,观众多达一万到一万二。而且他们还不友善。”

“橄榄球不一样。我们上场时,都穿着同样的队服,戴着同样的头盔。人们只能从编号分辨谁是谁。所有人都在一边——”

“演出中还有九个人跟你一起,迈克,那还不包括你的橄榄球队兄弟们,我把他们加进去当镇民,让他们有些事干。他们也是一个队伍。”

“还是不一样。”

“可能不太一样。但有一点是一样的——如果你辜负了他们,演出就会土崩瓦解,所有人都会失败。演员、剧务、从事宣传的活力俱乐部的女孩儿,以及所有的观众,有些人可是从五十英里外的牧场赶来的。更不要说我了,我也会一败涂地。”

“我猜会是这样,”他说。他看着自己的脚,一双硕大的脚。

“我能忍受失去斯利姆或者柯利。我可以派别人拿着书读那一部分。我猜我甚至能忍受失去柯利的妻子——”

“我希望桑迪能做得更好,”迈克说。“她美极了,但她要是在台上能走对位置,那肯定是个意外。”

我谨慎地笑了笑。我开始认为这事儿没问题了。“我不能忍受的——也是整场演出不能忍受的——就是失去你或者文斯·诺尔斯。”

文斯演的是雷尼的同路兄弟乔治。事实上,如果他得了感冒,或者在交通事故中摔断脖子(这种可能性一直存在,根据他开他父亲的农场拖拉机的架势),我们能够承受这个损失。如果情势所迫,我可以顶替文斯的位置,尽管我对这个角色来说年纪太大了。而且我不需要只对着剧本朗读。经过六个星期的排练,我跟所有的演员一样能记住台词。甚至比有些演员记得还熟。但我不能顶替迈克。没人能顶替他,他具有独特的身型和实实在在的天赋。他是关键。

“我要是他妈的搞砸了呢?”他问道,听到自己的话后,他又伸出一只手拍打自己的嘴巴。

我在他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空间不大,但我能挤下。此时此刻,我没有想约翰·肯尼迪、阿尔·坦普尔顿、弗兰克·邓宁,或者我来自的世界。此时此刻,我心无旁骛,只有这个大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