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1963年11月22日 第二十三章(第2/7页)

“没关系。”

医生把萨迪推进手术室之前询问她的警官也询问了我和德凯。州警局侦探温和地谴责了看太多电视西部片的人。巡逻队员表示赞成,然后握着我们的手说:“如果我是你们的话,我也会做出完全一样的反应。”

“德凯尽力不让我卷入其中。他想确保下一年你回到学校时学校董事会不会有流言蜚语。对我来说,被疯子划了一刀可能意味着被以道德败坏为由而免职实在不可思议,但是德凯好像觉得最好——”

“我不能回去。我不能以现在的模样面对孩子。”

“萨迪,要是你知道有多少学生来这里——”

“这很甜蜜,很重要,但是他们正是我无法面对的人。你不明白吗?我想我能应付嘲弄我的人。在佐治亚州,我跟一个长兔唇的女老师一起教书,我从她身上学到很多应对青少年的冷酷的办法。让我不安的正是剩下的那些学生。心怀好意的那些。同情的眼神……那些无法直视我的人。”

她颤抖着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声说道:“还有,我很生气。我知道人生很艰难,我想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这一点。但是,为什么它就得如此残酷?

就得如此痛苦?”

我把她抱进怀里。没有受伤的一侧脸颊滚烫,不停颤动。“不知道为什么,亲爱的。”

“为什么没有第二次机会?”

我抱紧她。等到她的呼吸变得均匀,我放开她,轻轻地起身离开。她没有睁眼,说道:“你跟我说星期三晚上要见证什么事情。我想不是约翰尼·克莱顿割断自己的喉咙吧?”

“不是。”

“你错过了吗?”

我想撒谎,但是没有。“嗯。”

现在她努力睁着眼睛,但很快又闭上了。“你有第二次机会吗?”

“不知道。没关系。”

这不是事实。因为这对约翰·肯尼迪和他的妻子儿女关系重大。对他的兄弟也是。可能还有马丁·路德·金。几乎肯定对成千上万的美国年轻人关系重大,他们现在还在读高中,如果历史进程不被改变,他们会应国家要求穿上军装,飞到世界的另一端,蹲下屁股,坐在名为越南的绿色鸡巴上。

她闭上眼睛。我离开病房。

3

我走下电梯时,大厅里没有德诺姆联合高中在校学生,但是有几位校友。迈克·科斯劳和博比·吉尔·奥尔纳特正坐在硬塑料椅子上,膝上摊着没有翻开的杂志。迈克跳起来跟我握手。博比·吉尔给我一个有力的拥抱。

“伤势有多重?”她问道,“我的意思是”——她用手指抚摸她自己的伤疤——“能消除吗?”

“我不知道。”

“你跟埃勒顿医生谈过吗?”迈克问道。埃勒顿是得克萨斯州中部最有名的外科医生,是他在博比·吉尔身上创造了奇迹。

“他今天下午在医院里巡查。我、德凯和埃利女士约了他——”我看了看表——“二十分钟之后见面。你们两个想不想参加?”

“当然,”博比·吉尔说。“我只知道他能治愈萨迪。他是个天才。”

“那么来吧。我们看看天才能做些什么。”

迈克肯定看到了我的表情。因为他捏了捏我的胳膊说:“或许没你想象的那么糟,安先生。”

4

情况比我想象的更糟。

埃勒顿传看了相片——纯黑白相片,让我想起了维吉和戴安娜·阿尔比斯[164]。博比·吉尔呜咽着转过身。德凯轻声哼了一下,好像被打了一拳。

埃利女士坚忍地从他们中间曳步走开,但是她脸上除了脸颊上的胭脂之外,别处已无血色。

头两张照片中,萨迪的脸撕成两片耷拉着。

这一点,星期三晚上我已经看到,也已有心理准备。但是我始料未及的是她中风般下垂的嘴巴和左边眼睛下面松弛的肉团。这让她的面容滑稽可笑,我想在医生准备的小会议室的桌上撞头。或者可能——这样会更好——冲到停尸房约翰尼·克莱顿躺着的地方再揍他一顿。

“今天晚上这位年轻女士的父母来的时候,”

埃勒顿说,“我会含蓄应对,满怀希望。因为家长需要机敏和希望。”他皱起眉头。“不过希望他们快点到来,考虑到克莱顿太太的情况——”

邓希尔小姐,”埃利平静而凶狠地说,“她跟那个禽兽已经正式离婚了。”

“是的,确实如此。无论如何,你们是她的朋友。我相信你们不想要什么含蓄,需要知道更多真相。”他冷静地看着其中一幅照片,用短而整洁的指头拍打萨迪撕开的面颊。“以我目前掌握的技术来说,这可以矫正,但永远无法复位。

或许一年之后,等到组织完全复原,我可以修复大部分的不对称。”

眼泪开始顺着博比·吉尔的脸颊流淌。她抓起迈克的手。

“她脸上的永久伤害很不幸,”埃勒顿说,“但还有别的问题。脸部神经被割断了。她嘴巴左边吃东西会有问题。你们在这些照片上看到了眼睛下垂,这可能会伴随她下半生。还有,她的部分泪腺也受损了。但是她的视力不会变弱。希望不会。”

他叹了口气,摊开双手。

“有了显微手术和神经再生,二三十年之后对这类情况我们可能会有更多作为。至于现在,我能说的是,我会尽力修复可以修复的损伤。”

迈克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非常痛苦:“很可惜我们没有生活在1990年,对吧?”

5

那天下午走出医院的这一小拨人沉默不语,神情沮丧。在停车场旁边,埃利女士碰一下我的袖子。“我该听你的话,乔治。真是,真是对不起。”

“我不知道结果会不会有什么两样,”我说,“但是,如果你想补救的话,请让弗雷迪·昆兰给我打个电话。他是我第一次来到约迪时帮过我的房产代理人。今年夏天我想跟萨迪住得近些,这意味着我得租一处房子。”

“你可以跟我一起住,”德凯说,“我的地方很宽敞。”

我转向他。“真的吗?”

“谢你帮我的忙。”

“我会付你——”

他挥挥手。“你可以付点儿钱买日用品。这样就行。”

他和埃利是坐德凯的旅行车来的。我看着他们离去,然后走到我的雪佛兰边,现在车看起来——可能这么说不公平——是辆倒霉车。回到西尼利街的那根弦从未松动过,回去我毫无疑问会听到李将袭击沃克将军失手的怨气发泄在玛丽娜身上。

“安先生?”是迈克。博比·吉尔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胳膊交叉抱在胸前。她看起来冷淡而不高兴。

“迈克。”

“谁来付邓希尔小姐的医疗费?还有医生说的这一切手术费?她有保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