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1963年11月22日 第二十三章(第3/7页)

“有一点儿。”但远远不够,对这样的情况远远不够。我想起她的父母,但他们至今尚未出现的事实让人揪心。他们不能为克莱顿的所作所为责备她……不是吗?我不明白为什么,但是我来自女人总的来说被视为跟男人平等的世界。对我来说,1963年从未如此刻一般像是陌生的国度。

“我会尽力帮忙。”我说。但是尽多大努力?

我的现金储备足够我敷衍几个月,但是不够支付五六次面部修复手术。我不想回去格林维尔大道上的诚信金融,但是我觉得别无选择。肯塔基州德比大战不到一个月即将上演,根据阿尔笔记中有关赛马赌注的那部分信息,赢家会是夏德凯,一匹没什么希望取胜的马。一千美元可能会净赚七千或者八千美元,足够支付萨迪的住院费以及——按照1963年的价格——接下来的至少几次手术费。

“我有个主意,”迈克说,然后朝肩膀后面看去,博比·吉尔朝他鼓励地笑了笑。“那就是,我和博比·吉尔有办法。”

“博比·吉尔和我[165],迈克。你不是个小孩子了,说话别像小孩子。”

“是,是,对不起。如果你能回来,在咖啡店待十来分钟,我们就告诉你。”

我去了。我们喝了咖啡。我听了他们的主意。同意了。有时候,当过去跟自身很和谐的时候,聪明人会清清嗓子,跟着一起歌唱。

6

那天晚上,我头顶的房子里吵得天翻地覆。

琼也添油加醋,号啕大哭。我犯不着偷听,当然,吼声多半是俄语。之后,八点钟左右,一阵不同寻常的安静。我以为他们比平时大概提早了两个多小时上床睡觉了,真是令人欣慰。

我正要睡觉,德·莫伦斯乔特的凯迪拉克停在了路边。珍妮下了车,乔治带着他一贯的玩偶盒奇异小人的活力蹦出车子。他打开驾驶座后面的门,拿出一只硕大的玩具填充兔子,颜色是不太真实的紫色。我透过窗帘的缝隙呆呆看着这一幕,过了一会儿我终于明白:明天是复活节。

他们朝屋外的台阶走去。她在走,乔治在前面一路小跑。摇摇欲坠的台阶上咚咚的脚步声震撼着整栋楼。

我听到头顶惊讶的声响,咕咕哝哝然而十分清晰的质问。奥斯瓦尔德夫妇是不是以为达拉斯警察过来抓捕他?或者是他们住在梅赛德斯街上时联邦调查局探员一直在监视他们?我但愿这个小杂种的心蹦到嗓子眼里,噎死他。

楼梯尽头响起一阵敲门声,德·莫伦斯乔特高兴地喊道:“开门,李!开门,你这个家伙!”

门开了。我戴上耳机,但是什么都没听见。

之后,我正准备试试装在特百惠碗里的麦克风时,不知道是李还是玛丽娜打开了装有窃听器的台灯。

耳机又恢复正常,至少暂时正常。

“——给孩子的。”珍妮说道。

“噢,谢谢!”玛丽娜说,“非常感谢,珍妮,真好!”

“别只顾站在这儿,同志,拿点儿喝的!”

德·莫伦斯乔特说。他听起来像是已经喝了些酒。

“我只有茶。”李说。他听起来毫无礼貌,半睡半醒。

“茶就行了。我有办法让情况好起来。”我几乎能看见他使眼色。

玛丽娜和珍妮开始讲俄语。李和德·莫伦斯乔特——他们无疑有着更重的脚步声——朝厨房走去,我知道我会失去他们的声音。两个女人站在靠近台灯的地方,她们的声音会盖过男人的谈话。

稍后,珍妮用英语说:“哦我的天哪,这不是枪吗?”

一切停止下来,包括——我感觉是这样——我的心跳。

玛丽娜笑了。是清脆的鸡尾酒舞会上的那种笑声,“呵呵呵”,矫揉造作的笑声。“他失业,我们没钱,这个疯子买了枪。我说:‘放到衣橱里,你这个疯子,别让我惊了胎。’”

“我想玩标靶射击,仅此而已,”李说。“我在海军陆战队里非常出色。射击从来没有脱过靶。”

又是一阵沉默。沉默似乎要永远持续下去。

然后,德·莫伦斯乔特发出一阵友好的大笑。“行了,别吹了!你在他身上怎么失手了,李?”

“我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我说的是沃克将军,伙计!在他位于特特尔克里克大道的家中,有人差点儿让他的脑浆溅到办公室的墙上!你敢说你不知道?”

“我还没有读最新的报纸。”

“噢?”珍妮说,“我看凳子上不是有《时代先驱报》吗?”

“我是说我没有读新闻。太压抑了。只读了有趣的版面和招聘广告。老大哥说得找个工作,不然孩子得挨饿。”

“所以那个射手不是你,对吧?”德·莫伦斯乔特问道。

戏弄地说。引诱地说。

问题是为什么。因为德·莫伦斯乔特永远不会相信奥齐·拉比特这样的小人物会是星期三晚上的枪手……或者因为他知道李就是凶手?或许因为珍妮注意到了步枪?我真希望两个女人不在那里。有机会听到李和他古怪朋友的坦率交谈,我的疑问可能会得到解答。跟之前一样,我还是不能确定。

“你以为我愚蠢到在约翰·埃德加·胡佛眼皮底下搞暗杀吗?”李的语气很认真,是跟乔治一起说笑而不是跟米奇一起歌唱[166],但是他演得不像。

“没有人以为你杀了任何人,李,”珍妮安抚地说,“不过等孩子开始走路了,你得找个更安全的地方把枪放起来。”

玛丽娜用俄语接过话茬,但我有时从侧院里瞥见孩子,明白了她在说什么——琼已经会走了。

“琼会喜欢这个漂亮的礼物,”李说,“但是我们不庆祝复活节。我们不信神。”

或许他不信,但是根据阿尔的笔记,玛丽娜——在她的崇拜者乔治·布埃的帮助下——正好在导弹危机期间偷偷地让琼受了洗礼。

“我们也不信,”德·莫伦斯乔特说。“所以我们庆祝复活节兔子!”他挪到离台灯更近的位置,洪亮的笑声几乎将我震聋。

他们又聊了十分钟,英语和俄语并用。之后珍妮说:“让你们清静清静吧。我想我们打扰你们睡觉了。”

“没有,没有,我们没睡,”李说,“谢谢你们过来。”

乔治说:“我们尽快再聊吧,李?你可以来乡村俱乐部。我们会把服务员组织成一个集体!”

“好,好。”客人现在朝门口走去。

德·莫伦斯乔特又说了些什么,但是声音太小,只听到几个字眼。他们可能“拿回来”。或者“要你的背”,我觉得这不是六十年代的俚语。

你什么时候拿回来?他是这么说的吗?整句话是“你什么时候把步枪拿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