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2章

尼克躺在贝克法官办公室的床上.烦燥不安。他光着身子,只穿了条短裤,浑身都在出汗,油光光的感觉。睡觉前最后一个顾虑就是他明天早上就要离开人世,昨天晚上,他已经为此一宿没合眼了。他一直在发烧,睡梦中一直出现那个黑衣人,他总觉得那个黑衣人会在他睡觉的时候把他带离人间。

很奇怪,被雷·布思挖过的那只眼睛已经疼了两天了,但是到了8点30分,拉里在朝霞和鸟鸣声中醒来。这一切都使他兴奋异常。离开纽约城之后,每天都可以迎来阳光和鸟鸣声。如果你喜欢的话,还有一样额外的吸引你的东西,一件免费赠送的礼物——空气,清鲜而纯净。甚至丽塔也注意到这一点。他一直在想:好,形势进展如我所愿。只要你不想人类对地球做了些什么,你还会感觉更好。它会让你怀疑是否像明尼苏达北部地区。俄勒冈以及落基山脉的西岸这些地方的空气闻起来都是这种感觉呢。

拉里躺在双人睡袋中的一侧,头顶上是双人帐篷的低矮的帆布顶,帐篷7月2日早晨在帕赛伊克装进旅行袋的。拉里记得幸存者之一斯佩尔曼试图说服拉里和他以及其他两三人一起野营旅行的时候。他们打算去东部,在维加斯呆了一晚,然后再去科罗拉多州一个叫爱之地的地方。他们将在爱之地的山里面宿营5天左右。

拉里嘲笑道:“为了去约翰丹佛,你可以离开落基山脉所有的高山,你们回来时,身上将满是蚊虫叮咬的疱疹,或是在林中拉屎时被有毒的常春藤划伤的痕迹。现在,如果你改变主意,决定在维加斯的达内斯露营5天的话,请给我一个铃铛。”但是也许它可能会是这样,在你自己看来,没有人与你争辩(除了丽塔,他猜想她能容忍他的争辩),呼吸新鲜的空气和夜晚用不着翻来覆去地沉睡。砰的一声就能进入梦乡,就像有人当头给你一锤。没有什么问题,除了明天你要去何处以及你会花多少时间,真是太妙了。

今天早上在佛蒙特的本宁顿,沿着9号高速公路往正东方行驶,今天早上的确有点特别,老天作证,今天是7月4日,独立日。

他从睡袋里坐起来,探过身子看了看丽塔,她仍然像一盏灭了的灯火一样,什么也看不见,除了睡袋下身体的线条,还有她一头蓬松的头发。不过,他今天早上不叫醒她。

拉里打开睡袋的一侧,从里面爬出来,光着屁股,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过了一会儿周围的空气自然而然暖和起来。也许会有70度。美好的一天又要开始。他爬出帐篷,站立起来。

停在帐篷边的是一辆1200-CC型哈里-戴维森摩托车,黑色镀铬合金的。和睡袋与帐篷一样是在帕赛伊克搞到的。在此之前,他们已经驾驶过三辆汽车,其中两辆因严重的交通堵塞被迫停在路上,当拉里·安德伍德在仅一州以外的地方过他的7月4日时,斯图尔特。雷德曼正在路边的大石头上享受午餐。他听到马达声越来越近。一口饮下一听啤酒,小心谨慎地把罐子垒在包着乐之饼干的蜡纸卷上。步枪斜支在身边的石头上。他捡起步枪,打开保险,尔后又放到离手更近的地方。摩托车朝这儿驶来,听声音好像是小型的。2-50型?如此一般的沉静,不可能判断出它们离开这儿有多远。10英里,也许,只是也许。如果他想的话还可以多吃点,但他没有。此时,阳光很温暖,想起要见到人就高兴。自从上次在伍兹维尔离开格兰·巴特曼的家后他就没见到过活人。他又瞥了一眼枪。他把保险盖打开是因为也许来人会像埃尔德。他曾把枪支在石头上是因为希望来人会像巴特曼——只是对今后的事还不太悲观。社会会重见光明的,巴特曼曾说。请注意我没有用“改革”一词。这会是一个可怕的双关语。人类社会中有真正的改革。

但巴特曼自己不想优先受到社会的重视。他好像十分满意——(至少现在)——和科亚克一起走,画他的画,在他的花园里踱来踱去,思索杀戮所造成对社会的影响。

如果你这样回来再次要求“联合一致”,斯图,我也许会同意。人类的祸根就是社会活动。基督应该这样说:“呀!无论你们中的二三人何时聚在一起,某个其他人就要完蛋。我要告诉你什么社会学,是讲人类的事情的吗?我会简括地告诉你。单独给我一个男人或一个女人,我就会给你一个圣人。给我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就会相爱。给我3个人,他们就创造一种迷人的事物,我们称之为“社会”。给我4个人,他们会建成一座金字塔。给我5个人,其中一个人就会变成流浪汉。给我6个人,他们就会重新发明歧视。给我7个人,7年以后他们就重新发明战争。人可能是按照上帝的形象创造的,但人类社会是按照他对应的人的形象创立的,人总是想回家。

真是这样吗?如果正确的话,上帝就会帮助他们。只是近来斯图一直考虑他的老朋友和老熟人很多。在他的记忆中,特别倾向于对他们不讨人喜欢的性格轻描淡写或是完全忘却——比利掏鼻子的那种方式,把鼻涕放在脚底下踩来踩去,诺曼·布吕特对他孩子的过分严厉凶暴,比利·维里克用靴子后跟把小猫的头骨踩在脚下,招致了许多猫在他的屋周围逡巡,这种方式真不叫人喜欢。

脑子里出现的想法全是好的。黎明时出去狩猎,厚厚的茄克和戴伊高勒桔色的马夹把自己裹得暖洋洋的。在拉尔夫·霍奇的住宅里玩扑克游戏,威利·克拉多克总是抱怨为什么他开始有20美元,最后是怎么搞成只剩4美元的。在托尼·莱姆斯特因酒醉精神失常下了阴沟的时候,他们六七个人却把他的侦察员推到马路上,托尼在阴沟里来回摇晃,向上天和所有的人起誓:他转身是为了避开一条满载墨西哥非法流动工人的船只。上帝呀,他们都不知笑成什么样子了。克里斯·奥尔特加总是开一连串的种族玩笑。他们去亨茨维尔找妓女寻欢,乔·鲍勃·布伦特伍德抓了些螃蟹,却想告知每个人是从客厅的沙发里抓到的,而不是从楼上的姑娘家里。这些时光真他妈的太美好了。我向往的不是你们这些经常在夜总会、喜欢的餐馆和博物馆里所认为的那种快乐时光,而是和以前一样。他回想起那些事情,一遍又一遍地想,就像一位老隐士一遍遍地摆弄一副沾满油污的扑克牌以排解孤独一样。他最想的就是能听到人的说话声,去认识某个人,能够面对某人说:“你看见了吗?”当发生那种诸如某个晚上他看见流星的那种情况时。他并不是个健谈的人,但他也不太喜欢独处,从来都会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