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混乱

晏安鱼吓懵了。

那只不过是一截手指大小的玻璃瓶,但擦着他的脸颊飞过来的时候,居然像子弹一样充满了力量。

玻璃在他身后炸裂,巨大的破裂声让他产生了耳鸣,瞬间冒了一身冷汗。

刺耳的嗡鸣让他什么也听不到,他愣愣地站着,就见温景焕怒不可遏地冲了上去,李医生丢下手里的针管,和几个护士一起,紧紧地拽住他的胳膊。

温景焕的妈妈从床上跳起来,嘴里骂着什么,死死瞪着混乱之外的晏安鱼。

她的嘴唇像炮弹般,一开一合,似乎想把世界上一切最恶毒的诅咒,都下给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年轻人。

混乱之中,她的病号服衣领被温景焕一把抓住,苍白的脸上更无血色,干瘦的手指嵌进了温景焕的皮肤,留下深深的印记。

耳鸣声渐褪,晏安鱼听见一旁的小护士惊恐地大喊让温景焕放手,而温景焕只是紧紧地攥着母亲的领口。

“温景焕!你居然对我动手?!”

他的母亲愤怒地尖叫,一只手指着晏安鱼,“他是什么人?比你亲妈还重要?”

晏安鱼艰难地转动眼睛,看到温景焕双眼通红,胸膛剧烈起伏着,手背上青筋暴起,脸侧因为咬牙而显现出紧绷的线条。

“……别,景焕哥,”他张了张嘴,从惊吓的失声中回过神来,“快放手……”

他的声音淹没在一片混乱中,温景焕眼里充满了杀意,红血丝让他看起来十分暴戾。但他只是狠狠瞪着母亲,极力忍耐着,任凭对方在自己手上划出道道血痕。

他就这样与母亲对峙了十几秒,最终还是撒了手。

母亲猛地往后跌去,扑在了床上,很快被护士们制住。

李医生和其他人也没闲着,护着温景焕和晏安鱼赶紧退出了病房。

明亮的走道里,不少病房门口都站着看热闹的病人,还有几个不被允许外出的,正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往外看。

晏安鱼紧张地不敢出声,他抬头看了一眼满脸阴沉的温景焕,紧紧攥住他的手。

手掌相触的那一刻,他感觉到对方的手在颤抖。

“这太危险了,”李医生擦了一把汗,疲惫地在长椅上坐下,双手撑着膝盖,“最近半年她的情况好转了很多,可自从上周开始……哎。”

温景焕没说话,他低着头,死死捏着晏安鱼的手,呼吸急促,还在努力平复心中的怒意。

过了良久,他往前走了两步,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走,下山。”

晏安鱼被他拽得一晃,连忙几步跟上。他回头朝李医生道谢,话还没说完,就被温景焕拉着下了楼。

疗养所大厅里的灯昏暗的亮着,值班的保安坐在小隔间里打盹。

晏安鱼被温景焕拉着手一路出了大厅,从疗养院往山下走。温景焕的脚步越来越快,像是要摆脱什么东西似的晏安鱼小跑起来,快走到山下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气喘吁吁地叫了他一声。

温景焕停下脚步,回过身,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晏安鱼被严严实实地环抱着,温景焕的手掌按着他的后颈,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衣领里,深深吸了口气。

温景焕在发抖。

“我没事了,”晏安鱼拍拍他的后背,虽然自己还后怕得不行,但还是说着安慰的话,“别担心,她没有伤害到我。”

漆黑的山路上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晏安鱼把下巴搁在温景焕的肩上,抬头望去,黑洞洞的树影遮蔽了山顶的光亮,那栋粉色的疗养院似乎隔他们很遥远。

半晌,温景焕的手臂终于停止了颤抖,他放开晏安鱼,两人相对视上的一瞬,晏安鱼愣住了。

借着路灯,他看到了温景焕眼周泛红,竟然是哭了。

“欸?”

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赶紧抬手用衣袖给温景焕擦眼泪,想了想,只好学着母亲以前哄他的语气哄自己的爱人。

“温医生怎么哭了呢,”晏安鱼摸摸他的脸,“不哭不哭,你看呀,我什么事都没有,对不对?”

擦完眼泪,他又牵起温景焕的手,心疼地亲了亲手背上的伤痕。“倒是你自己这么冲动,伤成这个样子……唔唔!”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就被温景焕搂住了腰,刚走了两步,双脚便腾空而起,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温景焕抱着他,走到路边的树林里,将人抵在了树上。

“哎!”

晏安鱼吓了一跳紧紧夹着他的腰,温景焕却倾身吻了过来。

身后是粗壮的树干,晏安鱼避无可避,只好与他专心地接吻。

唇舌交缠,温景焕发疯地抵他的舌尖,晏安鱼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直到这个时候,整个人才从刚才的危险中完全回过神来。

吻了许久,晏安鱼偏过头喘气,整张脸因为缺氧而变得通红。

“安鱼,”温景焕抹掉他嘴边的水渍,突然说了些不明所以的话,“如果有一天我也变成那样,不要犹豫,直接杀了我。”

“那不行,”晏安鱼感觉碰到了什么东西,难耐地扭了扭身子,想要下去,“我不要杀人。”

听到提议被否决,温景焕有些崩溃地抵上了他的额头,痛苦地拧着眉。

“安鱼,”他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紧紧闭着眼,“医生说,这个病会遗传。”

晏安鱼一愣,并没有觉得这是个多严重的事情。

“我知道啊,”他疑惑地眨眨眼,“妹妹跟我说过,但这也是个概率问题呀,”他晃了晃温景焕的脖子,脸上露出笑意,“温医生都二十多岁了,这不还好好的嘛。”

他说着,伸手揉了揉温景焕的眉头,又凑上来亲了亲。

温景焕脸上有些红,眉毛很快舒展开了。

“……你知道?”

“是呀,”晏安鱼语气轻松,“不要太在意这个问题啦,其实……”

其实,温景焕的母亲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全是因为精神疾病。

后半句,晏安鱼没有说出来。

藏在心底的忧虑像根刺进皮肤的小刺,温景焕为此兢兢战战了多年,晏安鱼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温景焕忽然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过虑了。

晏安鱼从他身上跳下来,和他手牵手,从漆黑的山上走下来,绕过四院的主楼,走到寂静一片的大街上。

经过刚才的亲密接触,晏安鱼身上暖乎乎的,已经把在疗养所受到的惊吓丢之脑后了。

“现在是晚上十二点,”他看了一眼手机,街上行人不多,他们可以大方地挽着胳膊,“我们现在去干嘛?温医生要找地方好好跟我谈谈心吗?”

“好。”

温景焕勉强收起了刚才失态的神色,但语气还是稍显疲惫,“这里风大,我们找个暖和的地方。”

晏安鱼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开房,莫名有些脸红。一想到待会儿可以和温景焕一起住酒店,他还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