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纳库麦(第4/11页)

“只睡了一小会儿。”麻宝麻瓦说道,“但他们明白已经很晚了,所以离开了。现在你可以睡了。”

她走至角落,将一只手浸入木桶,捧水出来喝。

我也想喝点水。但一想到水,我猛然一震。在监狱时,没人会在我排泄时注意我。旅行途中,“教师”也会特意让我在马车的另一侧自行解决问题,并严禁任何人偷窥。而现在,房间里的另一个住客也是女人,再摆出一番作态就有点奇怪了。

“是否有一个房间,专用于……”用于什么呢?我想着,有什么关于那种事的女性点的说法吗?“我是说,其他三个房间是干什么用的?”

她转向我,微微笑了起来,但眼中却有着微笑之外的某种含义,“你有什么特别想知道的吗?如果有的话,我会向你解释。”

没生效。比这更糟的是,我看着麻宝麻瓦毫不在意地脱下长袍,赤身裸体地穿过房间走向我。

“你不睡吗?”她问道。

“要睡的。”我回答道,没有试图去掩饰自己的局促不安。她的躯体并不特别引人注目,但却是我第一次看见身材这么高大的女人赤裸着的样子。再加上我已禁欲许久,她深黑色的光滑皮肤显得格外诱人,让我克制不住地硬了起来。这让我更得想个办法拒绝脱下长袍了。我可是以女人身份进入这个国度的,身上的这一袭长袍是我最后的伪装。

“那你为什么还不脱衣服呢?”她疑惑地问道。

“因为在我们国家,睡觉时并不脱衣服。”

她大声笑道:“你是说,哪怕在别的女人面前,你们也要穿得整整齐齐的?”

我装出眼下的举动正是遵循了伯德习俗的样子,尽管我完全不知道伯德到底有什么习俗。“肉体是人最私密的所有物,”我说道,“也是最珍贵的。你会把自己最珍贵的珠宝随时拿给所有人看吗?”

她摇了摇头,仍然笑意盈盈:“好吧,至少我希望你在抛包时,脱掉衣服。”

“抛包?”

她用那种居高临下的方式大笑起来:“可能你们这些居住在地上的人会有自己的形容方式,不是吗?好吧,看我来吧,毕竟言语不如行动。”

她走到房间的一角,抓住立柱旋至帘幕外侧,凌空而立。那突然的举动让我回想起我们正在离地四百英尺的高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有那么一瞬,我想着她会不会就这么跳入空中,御风而去,可她只是紧抓着立柱,平静地对我说:“拉开帘幕,兰珂。你不看着的话是不会明白的。”

我拉开帘幕,看着她对空排泄,然后再以立柱为轴旋转回来,走向另一个水桶,从中取水洗净。

“你必须记住每个水桶是拿来干什么的。”她笑道,“还有,有风时不要抛包,尤其是下雨时。虽然我们正下方没有人。但我的房子下方其他角度上却有别人的房子。如果你把包抛到了他们的房顶上,或者落进了他们的水桶里,他们可是会有意见的。”然后,她在地面的一堆靠垫上躺了下来。

我拉起长袍,卷至腰间,紧抓住立柱,立起脚尖旋至帘幕外。我忍不住向下看了一眼,发现在极远处还有几支火把在燃烧,这高高在上的悬空感让我不由得颤抖起来。但我还是弯腰或不如说是蹲下身来,试着说服自己无视这高度和周身的一切。

我花了好一阵子,才让肌肉放松下来,不再因为恐惧而绷得紧紧的。结束时,我再旋至房间里,并走向水桶。有那么一会儿,我克制不住地怀疑自己是不是站在了错误的水桶前。

“就是那个。”麻宝麻瓦的声音从地上的那堆垫子里冒了出来。想到她可能一直在观察,让我不由得心底一颤。但我努力不在脸上露出任何表情,若无其事地清洗自己,然后躺倒在另一堆垫子里。那些垫子太柔软了,我很快就把它们推开,并在木质的地板上沉沉睡去。相比之下,地板要舒服得多,尽管如果能垫点什么会好受得多。

在我睡着前,麻宝麻瓦睡意惺忪地问道:“如果你睡觉时不脱衣服,抛包时也不脱衣服,那么你做爱时脱衣服吗?”

我也睡意沉沉,却犹自做出回答:“如果你有必要知道这一点,我会告诉你的。”她的笑声让我意识到自己获得了一个朋友,而后我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一声轻响唤醒了我。这房间高居于空中,不但有东南西北,还有上下之分,以至于我无法分辨那声音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但我觉得,那是音乐。

歌声,或者说人声,在遥远处响着,而后有另一个更近处的声音加入。歌词含糊不清,甚至可能根本毫无意义,但却令人心情愉悦,让我不由自主地听了进去。那声音中并无和声,至少我没有听出来,每个声音似乎都有其各自的位置,互不关联,又像是以各自的方式合二为一。像是有着某种互动,仿佛是音律自身在相互呼应,随着更多声音加入,那音色就变得更清楚动人了。

眼角有什么一闪,我转过身,发现麻宝麻瓦正在看着我。

“晨歌。”她低声道,“你喜欢吗?”

我点点头。她以点头回应,挥手示意我跟上,然后走向一面帘幕。她卷起帘幕,就这样赤身裸体地在平台一角站定。我抓住一侧的立柱,看向她注视着的方向。

那是东方。我猛然意识到,这是敬献给初升太阳的赞歌。就在这时,麻宝麻瓦张开嘴,加入到歌唱者的行列。她的声音高亢,不复昨日在房间里哼唱时那么轻柔。那声音在树木与枝叶间回旋不止,仿佛树木本身的轻吟回响在晨间的空气中。过了一会儿,我意识到其他声音都已沉寂,只剩下她的声音。然后,她发出一系列短而急促的音节,初听上去仿佛毫无韵律可言,却深深刻入我脑海,让我从此无法忘怀。太阳从地平线的某一点上升起,尽管因为树木的枝叶遮蔽,我无法看见它初升的样子,但却能从树梢间突然闪亮的嫩绿色光芒知道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然后,所有的声音都响起来了。汇聚在一处,就这么向朝阳飘去,而后,仿佛有信号响起般,所有声音都不约而同地消失了。

我站在那里,背靠着立柱,并意识到在此之前,我一直像大多数穆勒人一样,认为黑人只适合当奴隶。可这音乐却是这世上任何地方都没有的,它是独一无二的。如果没有出使至此,我就学不到这一点,而后亦将带着这认知离开。我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立着,直至麻宝麻瓦关上帘幕。

“晨歌。”她笑道,“昨晚我非常愉快,所以今天着实该庆祝一下。”

她烹饪了早餐——某种鸟类的肉,还有切成薄片的某种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