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3/4页)

这根本不像是人能住的地方。

纪凛与虞度秋对视了眼,大抵明白了对方所想:此处不像是柏志明的常驻之地,极有可能埋藏着陷阱。

这一路过于顺利,他们也不是傻子,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即便是陷阱,他们也得踏进去。

纪凛的正义感不可能容许他放着人质不管独自逃跑,虞度秋更是天不怕地不怕,况且山上山下还有精英保镖队伍保护,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们也有胆量闯一闯。

越往里走,空气中越是漂浮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随着女人打开一扇嘎吱作响的发霉木门,这股臭味的浓度急剧上升,扑面而来,熏得纪凛差点把早饭吐出来。

“粪坑吗这是……太臭了……呕……”

虞度秋预判及时,迅速扯下柏朝的口罩给自己戴上,并捏住了鼻子,在双重防护下,平静地开口:“里头好像有个人。”

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小房间没有窗户,没有灯,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个水泥铸成的囚笼。

仅凭着外头射进去的微弱光线,勉强能看见地上铺着块破破烂烂的垫子,垫子上躺着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一动不动,不知是男是女,是死是活。两段骨瘦如柴的脚踝上各有一截黑色的东西,像是脚铐,铁锁的另一头钉在墙上。

女人似乎习惯了这味道,用手扇了扇风,驱走部分臭味后,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说了几句话。

“她……说什么……呕……”

“听不太懂,好像是说里边的人脑子有问题。”

“就算脑子正常……被关在这种地方……呕……也要出问题了……”

但无论如何,既然是受害者,纪凛就不可能袖手旁观。他用衣袖掩鼻,勉强挡住了气味,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谨慎地往里走。

刚踏进去一步,脚下突然咔嚓一声,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根破碎的玻璃注射器。

应该就是柏志明去药店买的那些。

管内残留的液体溅在地上,是无色的,成分不明。

微小的动静惊动了角落里的人,对方微微一颤,抬头望过来,警惕地蜷起身子,铁链哗啦作响。

这人还活着。纪凛安心了些,继续慢慢朝前走,唯恐惊吓到对方,还试着用英文沟通:“你好,别怕,我们是来解救你的。”

那人不知听懂了没,野草般杂乱干枯的长发挡了大半张脸,唯一露出的那只眼睛深陷在青灰的眼眶里,似乎很久没见过这么强烈的光线了,被手电筒一照,立刻扭头避开。

纪凛见状,调暗了光线,忍着越来越令人作呕的臭味,走到那人面前,估算了下铁链的长度,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就算那人精神不正常,发狂扑过来,也不会被攻击到。

他估计对方可能听不懂英文,于是朝门外喊:“虞度秋!你告诉他,我是警察,不是坏人!”

谁知对方听见这句话,猛地把头转了回来,失焦的眼神四处乱转,仿佛在急切地搜寻着什么。可纪凛的身形挡住了狭小的门,手电筒的光线又强化了四周的昏暗,那人迟迟找不到自己的目标。

虞度秋离得远,只看见那人像只无头苍蝇似的脑袋乱转,隐隐产生一种直觉:“他好像听得懂你在说什么。”

“真的吗?”纪凛将信将疑,试探着问那人,“你要是听得懂中文,就回我一句,一个字也行。”

那人发出一声浑浊嘶哑的“啊”。

是个男人。

柏志明囚禁一个男人在这儿干什么?又不能给他生孩子传王位。

不管怎样,能听懂中文就方便多了,而且这人似乎精神正常,只是有些意识不清,还能沟通。

事不宜迟,他们在这栋房子里已经待了近五分钟了,得赶快下山。

纪凛回头:“姓虞的,你问问那女的,知不知道解开脚铐的钥匙在哪儿?”

“嘶……你也太高估我了。”虞度秋不得已,借助了翻译软件,女人看后点点头,往另一个房间走,虞度秋拉上柏朝一块儿,对纪凛说,“等我,你先安抚下那男的。”

“嗯,你们动作快点。”

等他们走了,纪凛重新看向面前邋里邋遢的男人,很确定房间里恶臭的异味是从对方身上发出来的。想也知道,柏志明把他当奴隶似的锁在这儿,饿成这副形销骨立的凄惨样子,肯定不会悉心照顾。

只是不知为何,柏志明也没让他死,从垫子上残留的几粒米可以看出来,平时应该有给男人喂饭,吊着他奄奄一息的命。至于那些注射器……很有可能是让男人失去反抗能力的药物,比如麻醉剂、镇定剂。

纪凛试着套问更多信息:“你是中国人?是的话,点下头。”

男人刚才的一番动作似乎消耗了这具孱弱身体为数不多的体力,疲惫地靠着墙,意识恍惚,无神的眼睛迟缓地转动了下,然后微不可察地轻点了下头。

纪凛忍着异味又朝他挪了挪,蹲下身:“我也是中国人,你叫什么?家在哪儿?怎么到这儿来的?”

他发出三连问后,意识到问得太急了,男人可能很久没跟人说过话,反应还很迟钝,不该语速这么快。于是他先自我介绍:“我叫纪凛,是名警察,你相信我,我会带你回家的。”

听到这句话,一直死气沉沉的男人突然眼睛睁大,同时艰难地抬起麻杆儿粗细的手,在半空中胡乱挥舞,似乎想要挥走干扰视线的手电筒光,看清正在跟他说话的人的脸。

这人举止好奇怪,但好像……没有恶意。

纪凛小心地越过安全距离,在男人面前不到半米处停下。

手机光同时照到了他们两个人的脸。

他展开一个和善的笑,向对方表明自己无害。

幽暗的光线中,男人的黑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着实有些瘆人。过了片刻,似乎也对他露出一个很淡、很累的笑,不过被头发挡着,看不真切。同时,满是干裂痂疮的嘴巴一开一合,轻轻吐出了几个含混的字。

纪凛一愣,心底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鬼使神差地伸手拨开那碍事的头发,凑过去问:“你说什么?”

男人的另一只眼也显现在了微弱的光下,然后是鼻子、脸颊、下颌……几乎消瘦成了一具骷髅,脸色青黑,但仍能看出面部轮廓。

纪凛的手僵在半空,瞳孔急剧缩小。

男人确实在笑,虽然嘴角已经因无力而垮下来了,但柔和的眼神藏不住淡淡的笑意,仿佛在凝视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又仿佛在见证一场命中注定的相遇。

“……小……纪……”

虞度秋取完了钥匙,钥匙圈套在手指上打着转儿,顺便吩咐守在门外的三人,先护送孕妇下山,他们剩下的三人护送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怎么着也该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