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第3/3页)

当然,即便如此,她对这个称呼也绝对称不上喜欢。

容慈眼眶湿热,被敏若拉着手抬头看向敏若,哑声唤一声“老师”。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①。”敏若轻抚她的鬓发,低声道:“我这一生,还在世上一日、你还需要我一日,我便会尽我所能庇护帮助你一日。容慈,走到漠南也别怕,我永远在。”

容慈眼中的热泪夺眶而出,再也强忍不住,只闷闷又行了一礼,端正地磕了三个头,敏若也取帕子拭泪,然后扶起她,笑着道:“不磕头了,咱们这一拜一哭,不知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去了。进殿里,温了酒,咱们说会话。”

敏若已将能教给容慈的都教给她的,现在要与容慈说的,都是些闲话,以及一点不能叫外人知道的事情。

酒过三巡,敏若的脸颊微微有些红,容慈也有些微醺,眼中带着泪,与敏若低声道:“老师,我有些想皇额娘了……”

“你能过得好好的,你皇额娘若泉下有知,也会安心。”敏若看着她,道:“她取名‘容慈’的含义你可知道吗?”

容慈用力扬扬唇,道:“皇额娘希望我心胸宽广、品德高尚。我尽力而为。”

“你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敏若摸摸她的头,笑眼看她,“在我心里,再没有比你更好的双十年华的小姑娘了。”

容慈破涕为笑,“都二十多了,算不上小姑娘了。”

“我庆幸能把你在宫中留到这么大,不然小小年纪成了婚,也总叫人放心不下。”敏若拍了拍容慈的手,叮嘱道:“去路迢迢,远别故土,千万要珍重自己、保重身子。不要吝惜求助,若有什么事,立刻写信回来,知道吗?”

容慈反手握住了她递过去的荷包,极用力地点点头,“您放心!我会在蒙古站稳脚跟,尽快熟悉漠南蒙古的局面形势,为妹妹们先撑起第一片天。”

敏若的感情让她想说你照顾好自己便足够了,但她的理智又不容许她这样说。最终她只能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们姊妹中,我最心疼你。懂事的孩子最易受委屈,也最令人心疼。你与绣莹离得还算近,彼此能做个伴,我也放心了。”

容慈稳重,能给绣莹撑腰拿主意;绣莹活泼,总能令容慈展颜。

至于一个嫁的是科尔沁部,一个嫁的是巴林部……就是这两个部落中辈分最高的族老,还能阻止公主姐妹们过府相聚吗?

容慈看着敏若满怀温柔慈爱的目光,笑着用力点头,垂头时到底有一滴怎么也含不住的眼泪啪嗒落在了炕桌上。

在影壁后听到敏若与容慈的对话后顿在原地,一直没出声,又在窗外听了许久二人交谈的康熙,垂头轻叹,抬步转身离去。

本来,明日容慈出嫁,他白日召见了恭亲王,用过晚点想了想,便抬步往永寿宫来。

他是临时起意,没带许多宫人,没传仪仗。因敏若与容慈一副要抱头痛哭的样子,又似有许多话要说,难得良心发现没进去打扰,又因为良心不太明显而毫不客气地听了一回壁角。

回到公主所里,容慈打开敏若给她的荷包,见里头四五个人名。容慈已翻看过陪嫁人等的名录,如何认不出那是将要护送她远嫁、然后留在蒙古护卫公主府的那一部分侍卫中的人。

她惊了一瞬,然后攥紧那张纸,埋头无声落泪。

次日是好长的一番依依惜别,瑞初少见地红了眼圈,紧紧捏住姐姐的衣角,却不能留住容慈的人。

容慈一走,永寿宫的小课堂好像一下清冷不少。其实容慈并不是活跃的人,从前她静静坐在那读书、写文章,偶尔指导妹妹们功课,好像并不是很起眼,等她走了,那间偏殿里的人却万分的不适应。

乌希哈几次预备点心时都下意识预备了容慈的那一份,她最喜欢的杏仁酥被摆到那张空置的案上,然后才反应过来,大公主已经不在了。

课堂里最小的蓁蓁在没有宫人时,哭着问敏若:“为什么自古来女子的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

她备受宠爱,在宫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在容慈的婚事上,第一次感觉到了只能随波逐流的无力之感。

敏若只能摸摸她的头,静彤、恬雅坐在一边,握紧了彼此的手,两位年长的姐姐目光苦涩,眼中却有如出一辙的坚定。

七月,准噶尔犯边,康熙降旨,御驾亲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