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2/3页)

“我找您,就是觉得您年数干得久,目光怎么也得比旁人长远些是不是?”贺图南点了烟,毫不让步,“您这儿要是不行,我换地儿。”

“别介啊,有事好商量。”

贺图南微微一笑:“您琢磨琢磨吧,回头好了,我还得给同学们弄宿舍网,到时还得在您这拿配件。”

开学两个月,贺图南除了上课,就是跑电脑城,夜里熬到三点写作业。

偶尔得了空,他去找老徐,徐牧远寝室全是北方人,男生们大都很糙。窗户上糊了报纸,七零八散的,一屋子里挂满衣服。他一进门,必有一人永远在做俯卧撑练肌肉,也必有一人永远在打游戏,从不转身。

中关村附近有辅导机构众多,去年又新开华尔街英语,徐牧远课余时间,依旧去做家教。

不过课业重,大家每每被逼得跳脚,徐牧远对贺图南经常往外跑有些诧异,两人难得食堂碰到,聊了会,徐牧远问他:

“你这天天使不完的劲儿啊。”

“我得挣够颜颜的学费,前几天,我去建筑系听了几节课,他们一堆工具模型,还得出去写生,以后颜颜要真是学这个,我看开销不小。”贺图南吃东西狼吞虎咽,他什么都求快。

徐牧远提醒他:“慢点,吃太快对胃不好。”

他习惯变了,就是在贺以诚进去之后全然变了。

“多谢,”贺图南不吃辣椒,把菜里的挑出来,“我最近打算回去一趟。”他抬头看看徐牧远,“老徐,你们系有你看上的女生吗?”

徐牧远不动声色说:“女生本来也不多,况且,我现在也没时间搞这个,上次老师布置个作业,我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真怀疑,我当初还是应该学数学的。”

贺图南笑:“这可不像你。”

“你也不像原来的你,”徐牧远说,“你回去看颜颜?”

他漫不经心哦了声。

“你对她,现在是长兄如父。”

徐牧远的话,跟贺以诚如出一辙,贺图南心里沉了一沉,他笑意不改:“这不是没办法吗?”

他回去没跟展颜说,那时,北京已经很冷,家乡也冷,贺图南揣着买的几本书,在绿皮火车车厢连接处,铺上报纸,坐了一夜。

外头有月亮,清冷,皎洁,孤悬于平原之上,他疲惫地看着它,脑子是空的。

迷糊睡去,火车忽大动,有节奏地隆隆着,天翻也好,地覆也好,贺图南并不睁眼,他抱紧怀里的书,继续打盹儿。

展颜在学校省吃俭用,可有些钱,不能少,她得买真题,买模拟卷,贺图南编的那套习题册蛮好,书店送她的,封皮都爱不释手,好像摸着习题册,就是在抚摸他这么个人。

她跟蜗牛似的,成绩一点点往前挪。

少年人就得这样过,学习,学习,再学习,因为生命力无穷,有一点闲暇,就忍不住煎饼似得两面煎心,想这想那,大家比着这么过,展颜连蹲厕所都要拿着英语词典。

没人说她闲话了,她久攻不破,这座桥头堡垒,自然被放弃。

周六上一天的课,冬夜那样短,刚合眼就破晓,黎明微醺说黑不黑,说昼不昼,宿舍亮起灯,大家爬起来几分钟洗漱完毕去早读。

数学试卷发下来,同桌激动凑近,说:“徐牧远贺图南编的那套资料真的很适合我哎,每个模块,出题方向也就是那些,他们总结的好全,真是有条理。”

展颜微笑:“他们弄了一个暑假,当然好,这里头有很多个夏天的夜晚。”

同桌不懂:“什么意思?”

“就是他们熬夜弄这个,很累的。”展颜抿唇,她想起小飞蛾在头顶扑着灯泡,他坐在光下的剪影。

等到下午放学,大家跺脚说冬天怎么来的这样早呀,展颜也搓了搓手。

“展颜,校门口有人找你,快去吧。”班主任悄声跟她说,她一愣,从老师闪烁的眼中意识到什么,胡乱收拾好书本资料,背包跑了出来。

贺图南在出租屋睡了一整天,神清气爽地出现在大门口。

展颜飞奔过去,燕儿似的。

“嗨!”她瞧见他了,可他却正扭头看小孩在路边颠球。

贺图南被她撞的一个趔趄,他一转身,就看见展颜在傻笑,眉眼一下活了,她上一刻还在教室里像个大姑娘,稳稳当当。

“你怎么回来了?”她像撒娇,有点嗔怪的意思,“说好寒假见的呀。”

贺图南只是笑,骑车带她去下馆子。

“想吃什么?”

“哎呀,什么都想吃,我觉得我能吃下一头猪!”

她想起家里喂猪,猪吃食哼哼过来,埋头槽里,头都不抬的,根本管不了别的猪,展颜忍不住哈哈笑。

“你笑什么?”

“想起好玩儿的事,吃饭时跟你说。”

她跟他连生疏的瞬间都没有,像没分开过,他一回来,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接上了话,故人远归,她觉得心里暖意融融,像被杜鹃鸟驮着,一声声叫春。

两人坐在热乎乎的小馆子里,贺图南才真正打量起她,她的眼睛,眉毛,嘴巴,跟梦里一样。

他跟她说了很多学校里的事,展颜就没办法像猪一样,吃的不抬头了,她有时听得愣神,嘴巴微微张着,贺图南便点点她脑门。

“每次打电话,我话没说完,你就挂,急吼吼的。”

展颜继续啃骨头,一嘴油:“长途贵呀,跟你说一会儿一个油饼没了,再说一会儿,一个炒菜没了。”

贺图南看她算那么清,又想笑,又觉得无奈,他说:“这段时间卷子都带回来了吗?我帮你看看。”

“等你来黄花菜都凉了,我早请教老师啦!”她学班主任口吻,笑个不停,贺图南不让她老笑,回头吃东西呛着。

两人回住处,展颜一路顶得打嗝。

贺图南从北京给她买了两本建筑方面的书,聊了会建筑系学生都干嘛,又把零食拿给她。

展颜洗干净手,开始翻书:“好高深呀。”

贺图南说:“你没接触过,乍一看感觉而已,熟悉熟悉就好了,权当消遣。”

展颜托腮:“我上厕所都要背英语呢。”

贺图南笑:“那倒也不至于。”

展颜唏嘘:“我又不像你,那么聪明,我是勤能补拙,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贺图南浓黑眼睛里笑意更深了,他问:“你现在伶牙俐齿的,好厉害呀。”

展颜冲他吐了吐舌头,恶作剧似的,贺图南突然发现,她舌头能从两边卷起来,他不能。

“颜颜,你再伸舌头我看看。”他下意识要求。

展颜却不肯了,她说:“你好恶心。”

“你刚才吐舌头不恶心,反倒说我。”贺图南觉得她现在难以捉摸,高兴一阵,不乐意又是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