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您说什么?”

白歌一脸惊诧的看着莫夫人, 好似没听清她的话一般,又问了一遍。

莫夫人也理解她的心情,细细说道:“我想为我阿绍像你提亲, 聘你为我定远侯府的媳妇。”

白歌这次算是相信了莫夫人不是一时口误,但她仍旧无比震惊和不解。

“夫人,我一介罪臣之女,身份不明, 又与谢尘有过——”她面色有些难堪的垂下眼, 顿了一下才接着道:“而且我如今还有身孕, 如何入侯府做正经夫人?”

她说到这, 自己都觉得莫夫人定是在言语试探她, 想让她知难而退,袖子下的手攥紧成拳,她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夫人不必这样小心试探,我也知道留在侯府不妥, 只求夫人能帮我第一封书信到金陵,然后我就离开,绝不会连累侯府。”

莫夫人见她一张小脸儿煞白, 又听这话便知道她是误会了,正要解释, 却听“吱呀——”一声, 门已经被推开了。

“是我想娶你,母亲只是代我与你说一声。”

莫廷绍低沉的声音传来, 白歌惊讶回头, 就见他就这样大喇喇推门而入, 半点没有避讳的意思。

莫夫人转过头见他就这么进来了, 门外知秋一脸的无奈焦急, 也只好叹了口气。

莫廷绍走进来随手将门又合上,也不找地方坐下,只是站在门边看着白歌。

他盯了她两眼,那锐利的仿佛能将人刺穿的眸光看的白歌分外不适应,更想不通他突然说要娶她是撞了哪门子邪。

莫廷绍见她起色还算不错,这才开口。

“我欲娶你为妻,北方战事未平,我随时可能上战场,家中寡母幼女均需人看顾,但我克妻名声在外,短时间内怕也不好说亲事,也不想平白再祸害人。我看小鸢和母亲都很喜欢你,你的心性我也瞧的上,勉强可为我定远侯府主母,这是其一。”

“其二,若是战事一起,人命便如草芥,我亦没有信心能不把命丢在战场上,如若我殉国了,我希望你腹中孩子将来能与小鸢互相扶持,若是男孩儿便可袭成定远侯的爵位,将来可为小鸢的依仗,若是女孩儿也无妨,将来也可与小鸢互为依靠。”

“于你而言,若不想与那谢妄之再纠缠,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互利之策。”

“只不过,谢妄之若是发疯,你也要想好应对之策。”

他词句简练,语气淡漠,短短数语便将事情利弊说的清清楚楚,虽然显得有些强硬,却又无半分强迫之意。

白歌原本因惊讶有些懵然的思绪,也在他的话语中冷静下来,开始思索他的话。

待莫廷绍说完后,白歌沉默了一瞬,开口看向他。

“抱歉。”她轻声说。

一旁的莫夫人惊讶的挑起眉看过去。

“你不愿意?”莫廷绍盯着她的脸,瞳孔微缩,他微微眯起眸子,声音里有了一丝刚刚没有的情绪:“为什么?”

若是她真的还在惦念那谢尘,或是心中抱着某些教条的贞洁之念不放,莫廷绍不得不承认,他会失望,不过若是这样,他也不会强求。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面前的人摇了摇头。

许是因为病中,她的头发只是松松在身后束了,脸颊边的碎发也没梳起来,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着,为她的秀气婉约的面容添了几分韵味。

白歌站起身,向着莫廷绍郑重的行了一礼。

“我很感谢小侯爷愿意帮我,只是刚刚小侯爷所说的两条,这第一条我怕是做不到的。”

莫廷绍没有言语,亦没动怒,只是等着她解释。

“我之前受过伤,谢尘那天来告诉我,我若想要这个孩子,会搭上性命。”

她语气很淡,似乎这并不是一件多大的事情:“所以谢尘不允许我要这个孩子。”

莫廷绍浓眉的眉峰压了下来,眉头一点点蹙起。

白歌看向他:“因此小侯爷所说想我在你出征后,为你照顾母亲女儿,我怕是无能为力的。”

莫廷绍沉默着没有说话。

莫夫人也是蹙着眉看向她:“那谢尘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焉知他没什么鬼蜮心思用这话来诓骗你,昨日请那郎中可没说这些,我已让人去请了太医,估计很快就到了。”

白歌也没反驳,虽然她觉得看昨天谢尘那样子,应该是不会在这上面与她说谎的,若不是她逼问,他可能都不会说。

莫廷绍终于沉声道:“等太医来了再说吧。”

果然如莫夫人所言,不到一个时辰,太医便来了,而且不止一位。

莫夫人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几乎是搬来半个太医院的阵仗,不由得看向莫廷绍。

莫廷绍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莫夫人想到昨日谢尘临走时的无比客气的请托,顿时明白这应该是那位谢大人的安排,不由心中担忧起来,这姑娘在谢尘的心中分量这般重,阿绍的谋划真能成吗?

几位太医轮流上前诊了脉,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最后还是白歌之前经常见的刘院使站了出来,剩下的太医则是陆续的退了出去。

打量了一下屋中形势,心中着实尴尬的刘院使冲着莫廷绍行了一礼:“小侯爷,可要出去说?”

莫廷绍摆了下手,十分简练的道:“就在这说。”

刘院使无奈的看了一眼半倚在榻上,垂着眸子没什么表情的白歌,只好开口。

“这位——”他犹豫了一下用词,“这位白歌姑娘之前便一直是由我诊治的。”

他从随身的医箱中掏出了一本书册,递给莫廷绍:“这是之前的脉案,小侯爷请阅。”

莫廷绍接了过去,一边翻看一边道:“接着说。”

刘院使便道:“白歌姑娘之前伤了元气,气血耗竭,至少三五年都不适合再孕育子嗣。”

莫廷绍的眼眸略过脉案上的一行行文字,脸色逐渐发沉。

“那她若是想留下腹中这个孩子呢?”

刘院使被他身上那种尸山血海闯出来的杀伐之气骇的有些冒汗,擦了擦额头谨慎道:“就怕到时母子难以都保全,甚至有可能更差。”

更差的结果是什么,他没有说出来,但在场的人心中都明白。

莫廷绍将被捏出褶皱的脉案放下丢在一边,他的双眸鹰隼般锐利盯向了刘院使。

“如果想要母子平安,你有几分把握。”

刘院使额上冷汗冒的更快了,觉得身上压力顿时重了起来,去年,那位权势煊赫的谢大人也曾问过他同样的问题,此时他也只能是实话实说。

“十之一二。”

莫廷绍没再说话,刘院使见他面色沉凝终于还是咬着牙道:“此事还需早做决断。”

莫廷绍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不想留,那越早决定对白歌的身体伤害越小,他依旧没说话,只是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