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埋骨之地

仙使的瞬间毙命显然让天外天开始乱了。

任平生离得近, 听见左护法以极低的声音啐了句:“这到底是什么破地方。”

那黑影又是一击即离,毫不恋战,到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了这个隐藏在暗处可怕敌人的真实面目, 恐慌无端涌上心头。

人总是会对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惧。

相比起来,或许是因为任平生自始至终算得上镇定的态度,天衍众人受她影响,并没有太过紧张,周身只萦绕着浅浅一层灵障, 已最低的消耗来保护着自己。

“别瞎想了, 继续往上走吧。”任平生强势地唤回了已经有些乱的天外天众人,左护法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她,对于她越俎代庖的行为倒没说什么。

转过身, 任平生眼中划过一抹深意。

又是一击即走,中招的又是一个仙使。

方才电光火石之间,她特地留意过, 那黑影击中仙使后立刻撤离, 对于她以及一旁的天衍弟子们似乎并没有敌意。

那黑影……究竟是什么?

天衍弟子们和天外天众人最大的区别便是仙核, 难道引起那黑影毫不留情地致命一击的,就是仙核?

被封存固化千年至今的裂天山, 捉摸不透的黑影,毫不留情地对仙使动手的状态,还有来之前就已经提前知晓的关于裂天山中隐藏着的可能会影响大荒全局的秘密。

这一趟来的确实很值。

“别怕。”目光扫过楚青鱼略微有些紧张,额角开始冒汗的模样, 任平生通过首徒令牌传音给所有天衍弟子,如此安慰道, “阵型不要乱, 切记, 不要过多的浪费灵力。”

楚青鱼微微一颤,跟在一旁像任平生投来偷偷一瞥,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她居然这么轻易地被安慰到了,心中的紧张感也开始消散。

又是沉默的攀登,过程中,太史宁迅速记录着这千年前的一切,好奇道:“这里是从哪个上古时代的那个时间段被封存起来的啊?”

他问出这个问题,还觉不够,又问道:“其实我还不知道,若是一个空间被以外力封存,这山上该会是什么样子的?在封印之前还留在山上的人呢?其他的万物生灵呢?难道也都被一并封存其中吗?”

太史宁嘴唇嗫嚅了下,说完自己被自己这个幻想吓了一跳,低语道:“若是这样,也太残忍了吧。”

任平生脚步微顿,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我也不知道。”

太史宁一愣,悻悻应道:“原来还有任师姐不知道的事情啊。”

他这话说的没来由,任平生再博学多闻,如今也就是元婴境的修为,连拜星月那道门槛都没有跨过,这世间万物应当多的是她未曾见过的事情,可不知为何,在同期天衍弟子的心里,任师姐无所不知,甚至可以说无所不能。

哦……除了不能喝酒。

太史宁脑中诡异地冒出了这句话。

任平生无语地扫了他一眼,道:“我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

她顿了下,又道:“被封存起来的空间,自封存那一日开始,便是独立于世的空间,可以自由生长,外面的人,谁都不会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换言之,这里是什么状态都有可能。”

有可能从封印那天起就,一切生灵就固定在那个状态之中,再也没有过变化。

也有可能脱离原有的世界,像斩仙府那样向着一个完整的世界发展,但这种可能性太小,条件太过苛刻,极大概率不会实现,斩仙府若非是她这个极其擅长空间之力的人为根基,有当时近乎全天下的高阶修士从旁帮助,也无法造就这样的奇迹。

最大的可能,是在封印之后,生气和灵力日渐断绝,在长年累月的消耗之中,带着此境之中所有的生灵,一同走向彻底的毁灭。

任平生阖眸片刻,同时释放出神识向外感受了一番。

此方天地之中,似乎被某种极其坚固的力量包裹着,她感受不到任何生机,只余一片死寂,万物空茫。

任平生眉头忍不住拢起,心直直往下坠。

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才会拥有这样的死寂感。

她甚至有些不敢想。

登山的过程比他们想象得要顺利,裂天山极高,起初左护法还想直接御空飞行上去,被任平生一句话劝住了:“左叔,那黑影来历不明,不知何时会再度袭来,空中情况不明,还是小心为上。”

左护法又想起那诡异的黑影,细品之下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只能带着人老老实实跟着登山。

他们从天黑走到了天亮,又从天亮走到天黑,再第二个天亮时,终于感觉到脚步稍微平缓下来,眼前的景象愈发广阔。

任平生:“应该是到顶了。”

她默默看着天空,从进入到这里开始,她心里从未有一刻停止过计时,现在看来,此境之中和外界享有同样的日升月落。

“这……怎么会这样?”云近月惊愕地望着前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众人循声望去,同样呼吸一窒。

他们以为可能会有离开的希望的山顶,一无所有。

从此地放眼望去,目之尽头,只有一望无尽的白雪皑皑。

没有人,没有动物,没有丝毫的生机,仿佛天地一切嘈杂声响都在此刻归于沉寂,没有任何生命能够活着走出这片死海中。

天地间只余狂风在雪原之上呼啸,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沉重,一股浓重的悲凉感无端涌上心头。

太史宁怔然道:“世人相传的战士英魂安眠之地的裂天山山顶,竟然是这般模样吗。”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

雪原之上,肉眼能够见到的只有在千年冰雪的霜冻之下早已生锈的兵刃,兵刃之上仍有猩红的血迹斑驳,昭示着当年的血色汹涌。

这些锈蚀的断兵残戟在纯白的雪原之上眼底的细针那样扎眼,刺得任平生眼睛隐约泛起痛感。

她恍惚想起霜天晓说起的那些她不曾知晓的过去。

——“那是你渡劫失败的几年后,素光尘在你死后一走了之,彻底消失无踪,夜白伤心过度,也时长不见人。你死后,群龙无首,再次降临的神降傀儡们没有了最强大的威胁,愈发肆无忌惮,偏生那时大荒各地开始频繁出现灾祸,堪称民不聊生。

最后那几年,我跟砚青经常奔波在各地打仗救人,可你知道的,我不善战,后来砚青召集了大荒之上仅存的强大战力,我至今记得人数,一共一百七十九人,他们将最后降临的一批神降傀儡引向裂天山,就在我们登山那日,真仙亲身而至,降下了陨世之劫,整个世界几乎毁灭。

砚青用自己的道印将我送了出来,我藏在你的洞府中,侥幸保住一命,浑浑噩噩地在你的洞府中待了几百年,出来后才知道,砚青死在了裂天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