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埋骨之地(第2/3页)

霜天晓回忆那段过往时的神情似乎就在眼前,那个以脾气硬著称的医修,这辈子惯爱硬撑,最讨厌在旁人面前露怯和软弱的霜天晓,眼底写满了迷茫。

“这几乎成了我的心结,后来很多次,我想上裂天山看看,可就像是有什么力量阻挡着我,我无论如何都上不去,只能在半山腰徘徊。”霜天晓低语道,“砚青死在了裂天山上,那和他一起上山的其他人呢?他们又如何了?”

虽然她知道,那一百七十九人,大概率也活不下去。

可她还是像亲眼看看。

任平生感觉自己脚步有些僵硬,旁人看着她似乎若无其事一般,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他们最近的那支折断且锈蚀的刀刃拾起,置于眼前细细打量。

封冻了千年的兵刃,入手冻得生疼,任平生没甚在意。

这把刀前段三分之二处都已经折断,只留刀柄边短短一截,看着已经没了刀的模样,倒像支匕首,冰霜在兵刃外镀了一层坚实的冰层,任平生之间点了一簇火,控制着温度,将刀刃上的冰层全都融化,显露出这把锈蚀的兵刃真正的模样。

她用拇指轻轻划过刀锋,雪亮刀刃映着她的眉眼,格外冷厉。她又将刀倒置过来,从刀柄已经相当模糊的镌刻之中,勉强辨认出了一个剑尖的图案,哪怕时隔多年已经模糊,也隐约能看见雕刻之人的精妙手法,这剑尖仿佛是被人掷出去一般,在空中划过风纹。

“沉影铁,灵桐木,三分火锻七分锤击,飞剑纹……”

是宗杭惯用的锻造手法。

若说任平生是上古时代数一数二的炼器师,那宗杭便是那个能在锻造一脉越过她独辟一片天地的人。

她还记得早年间她同宗杭的关系不算好,严格来说是宗杭每每见到她都要单方面掐架。

掐架的原因也很幼稚,说来是因为砚青。

宗杭这位名扬天下的锻造大师,极擅铸剑,有爱善剑者,这话简单翻译翻译,便是他相当敬仰砚青,锻造一生最大的夙愿便是砚青能用上他亲手锻造的剑。

只可惜,砚青身边也有一位炼器师,砚青剑路多变,擅同时使用多种不同的剑,可他的斩风九剑共九柄,没有一柄是宗杭铸的,全都出自任平生之手。

她和宗杭的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细小的雪花落在睫羽之上,让人觉得沉甸甸的,任平生睫羽颤了下,自上山以来心头那个不确定的怀疑终于在见到这把断刀是得以确认。

被封存在这里的,就是上古时代最后的战场。

这里是砚青,是宗杭,是竹疏,以及当年最后留下来的那群人,他们的埋骨之地。

任平生握着断刀,半蹲久了,站起身时腿有些麻,险些没站稳。

她再度放目投向茫茫雪原,将雪原上所有锈蚀的这段的兵刃尽收眼底,最终落下沉甸甸的恍然。

这是战场,亦是墓地。

任平生遮掩住双眸,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几乎将她吞没,继而是无尽的茫然。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双耳泛起撕裂般的嗡鸣声,令她不厌其扰,一片混乱之中,傅离轲冷静地声音将她从近乎绝望的悲怆情绪之中拽了出来。

连带着还有云近月温暖的掌心。

任平生愣愣抬眸,看着只比自己高一丁点,年龄不知比自己小多少,容颜仍有少年人稚嫩的云近月凑在她面前,关切地看着她,并将自己温暖的双手捂在了她的眼前。

然后世界回归到安静的黑暗中。

楚青鱼略带嗔怪道:“雪地上行走时间长了眼睛会容易看不见,快别看了,先休息会儿。”

云近月直愣愣地偏过头去问楚青鱼:“三师妹我这样做对吗?”

“没错没错,别让她睁眼。”

耳畔传来傅离轲无奈的声音:“自己炼丹给别人治病时说的头头是道,医疗课回回都是满分,怎么到自己什么就不知道怎么使了。”

随后傅离轲牵着任平生的手,云近月捂着她的眼睛,他们就着这一奇怪的姿势走了回去,找了一处树下休息。

任平生突然感觉到一丝近乎荒谬的安心。

云近月的手又捂了一会儿,任平生平复下来,说道:“大师姐——”

云近月一脸我懂的表情,果断道:“我知道,我不会放的,你从上山开始情绪就怪怪的,是不是害怕了?嗐,跟师姐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说你也是,本是我们之中最小的,为何总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像个长辈似的将我们保护起来。”

谢莲生难得看到任平生如此吃瘪的模样,在旁边笑眯眯地点头:“就是就是,我们可是同期同门,一起闯过鹿梦城,一起进过梦微山,我们没你想象的那么弱。”

任平生冷静道:“不,我是说,其实可以戴护目镜的。”

他们从拥雪关离开时,所有人身上都准备了全套的雪原装备,护目镜就在其中。

云近月:“……”

她爽朗地笑了声,拍了下任平生的后背:“师妹你不说我还真忘了。”

任平生的心情被他们搅和得平复下来,她开始重新审视这片天地。

“先想办法出去。”任平生从芥子囊中摸出几枚符箓,给天衍弟子一人塞了一枚,叮嘱道,“此处情况不明,拿着以防万一。”

紧接着,她看了眼左护法和他带来的仙使们。

从看到此处空茫茫一片,一无所有时,左护法的脸就跟锅底一样黑,任平生几次都感觉到他想要赶快从这里离开,可实际上他却十分忠实地完成着自己的任务,兢兢业业地在寻找他要找的东西。

甚至有几次,任平生都能感觉到来自左护法的强烈神识波动,似乎是在抵抗什么,可是还是失败了,最终趁机下去。

任平生神色有些微妙,左护法这种状态,就像个提线木偶,有什么人在背后控制着他的一言一行一般。

想到这里,任平生的眼神幽深起来。

她说道:“敌人未知,我们最好不要分散,我在此地已经做了标记,现在四处看看,有没有离开的通道,着重找找是否有和我们进来时一样的异元空间,若是有,应该就是此境的出口。”

左护法沉着脸,不情不愿地点头。

自己受了伤,那位既然可以通过这种方法控制自己,自然也可以控制他身边的仙使。

左护法任命般的闭了闭眼,心道,还好云七在,她可以稳住局面。

只可惜,他们在山顶的茫茫雪原之上从原地出发绕了两圈,发现这里真的是一无所有。

除了风便是雪,说话时连个回声都无。

太史宁小声嘀咕道:“还好咱们是一群人误入此地的,互相之间还能说句话打个气,身边有点人气,若是一个人误入异元空间闯进这里,那只怕还没被冻死,先把自己给折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