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缘何如此

一行人回去时, 除了任平生,余下几人表情都说不上好看。

走进山洞,一行人得到了齐刷刷的视线, 左护法的目光尤为热烈。

看到他们的状态,阿乔便有些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我就说了那家伙很可怕吧,我们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那家伙的对手,你们还非得去。”

许是因为他生了副和善乖巧的面孔,哪怕说出来的话不那么好听, 竟也让人生不起气来。

太史宁垂着头在山洞里坐着, 绝望道:“太可怕了,那道气浪飞驰过来时,我感觉自己的脖子似乎都被削断了。”

云近月面露沉色道:“我面对剑尊时都未曾感到过如此凛冽的气魄。”

楚青鱼愣愣地点头:“好强, 若是换师尊来或许才有一点从山道之中闯出去的希望吧。”

众人面面相觑,彼此都有些绝望。

他们只是一群平均修为元婴境的小辈啊!

太史宁欲哭无泪,他甚至还没到元婴境。

夜色渐深, 和雪原上一样, 比之白日要更加的寒冷。天衍众人自发地围坐到离朱身边, 他哪怕不刻意使用凤凰火焰,也能够散发出持久温暖的热意, 在寒夜之中驱散透骨的寒凉。

他们围着离朱坐下,楚青鱼十分自然地抱住离朱的左臂,云近月贴在他右边,除了这两位亲师姐师妹, 另外几个师弟和离朱没有这般相熟,但也尽量凑得更紧, 从外人的角度看过去, 让人无端想起凡间市井人家的鸡妈妈带着一群小鸡崽场景。

天外天的所有仙使自入内那一日起便要戴上面具, 离了天外天互相之间素不相识,甚至因为天外天的规定,彼此之间定期还有生死攸关的竞争,是从来不曾有过这般温情脉脉的时刻的,看着眼下这一幕,顿觉有些怪异。

左护法奇异地发现,刚才萦绕在这群小辈之间的失落情绪似乎只是短短地存在了片刻,他甚至还没虚情假意地客套安慰一番,他们便迅速将那些失落忘到了脑后,话锋转得叫人全然意想不到,一瞬间的功夫,他们竟开始讨论今晚吃什么这种无聊的事情。

“身陷囹圄,你们还吃得下饭啊……”左护法喃喃道,总算是理解了江湖传言。

江湖人称,北尘多俊俏郎君,归元多苦行僧,剑阁多疯子,而天衍……天衍多奇葩。

左护法眉头深锁,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心里生出无数个疑惑,云七那般冰冷凉薄得像个假人的性子,是如何在天衍这奇特的环境中伪装下来,顺利打入内部的。

想到这里,左护法忍不住对任平生投去一个略带敬佩的眼神。

那厢,楚青鱼已经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锅,问任平生道:“小师妹,你想吃什么?”

作为一个天下罕见的食修,楚青鱼的芥子囊中没有什么都不能没有锅碗瓢盆酱油醋,常年配备鸡鸭鱼肉葱姜蒜,堪称居家旅行必备同伴。

奇怪的是,任平生从山道那头回来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就连凑在离朱身边取暖都没有来,而是一人站在山洞口,半面迎着风雪,望着外面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后楚青鱼煮了一锅喷香暖和的羊肉汤,任平生喝了一口就没再吃,淡笑道:“我修炼一会儿,如果有事再叫我。”

说完,便一人到一旁打坐调息,众人见她进入内景的模样,便没再打扰她。

倒是阿乔,在看到这锅香喷喷的羊肉汤时,露出了诡异的陌生又好奇的表情。

他从楚青鱼中接过一个简陋的陶碗,盯着碗中冒着热气的羊肉汤,翠绿泛着浓香的葱花,漂浮在表面的油滑,直勾勾地看了半天,在楚青鱼随口道:“赶紧吃呀,这天寒地冻,冷的快。”

阿乔呆愣地“嗯”了一声,竟然转过身去,像个护食的小兽,背对着所有人,伸出舌尖试探着勾了些羊肉汤,继而被舌尖香浓复杂的味道惊得睁大了眼睛,半晌没有动作。

食物。

他想,原来这就是人类的食物。

是热的,和血一样的热烫,有着让人产生莫名吸引力的气味,和血液的腥味毫不相同,可他亲眼看到那个女修用锋利的小刀隔开泛着血色的红白相间的肉。

就像他曾经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可为什么,死于他们手下的动物,最终有了截然不同的造物。

阿乔喉结上下滚动了下,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露出了近乎野兽般直白而掠夺的目光,将甚至还有些烫的羊肉汤一饮而尽,连带着汤里的羊肉都没有咀嚼地生咽了下去,像个初次学习人类生活习惯时表现出生涩感的非人类。

此刻风雪寂静。

吃饱喝足,众人有些懒洋洋地躲在山洞之中,轻声细语地讨论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肯定不能坐以待毙。”云近月低语道,“难道除了先前的山道,这里真的就再没有离开的地方了?”

太史宁小声提议道:“实在不行,咱们下山,原路返回?”

谢莲生面色微沉,摇头道:“异元空间可遇不可求,我们能通过那个异元空间到此处来,回去时不一定还能找到那个异元空间,且我们离开时异元空间之中的空间风暴已经非常强烈,若是遇到空间风暴,顷刻间就能够将我们撕碎,化为齑粉。”

“山道行不通,折回去也行不通,难道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里了?”太史宁茫然道,“我们最初难道不是来雪原确认一个传送阵站点的吗?”

他们为什么总是被卷入到这种奇怪的事情中。

云近月深吸一口气,安抚大家道:“先别自乱阵脚,一定会有办法的。”

傅离轲抱着刀,沉默地望着任平生阖眸打坐调息的身影,眉峰微敛。

她不对劲。

从上到裂天山之后就不对劲。

特别是在刚才从山道边回来后,似乎一直在走神。若是以往,见到同伴们出现这种焦躁不安的情绪,她早早地就出来安抚了,可今夜她一言不发,似乎沉浸在某种情绪之中。

只可惜,现在任平生听不到他这番心声。

她许久未曾在上古时代这般灵气稀薄的环境中修炼过了,吸纳灵气的速度变得很慢,沉浸在内景之中时,思绪也很是繁杂。

任平生感觉自己这一夜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里隐约听到了几个旧友的声音,无数个记忆碎片在脑海中不断的闪过,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原来那些她以为已经沉入记忆深处的过往,从未有一刻被她真正淡忘过。

……

“阿姊。”高挑清瘦的黑衣少年墨发高束,梳成了利落的马尾,用简单的银冠竖起,银冠色泽纯粹,唯有正中有一滴浓郁的黑,似石似玉,看不出材质,像滴入银湖的一点浓墨。

“呦,这是谁招你了。”任平生笑着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