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此去人间(第3/4页)

任平生格外认真地许下这个诺言,向着茫茫无垠的长空万里。

纷繁复杂的声音终于退开,背后似乎有某种温暖的力量推动着她向前走去。

面前平静的郎朗青空金光大作,她缓缓向上,脚下虚浮的天空凝聚出长阶,径直通往天尽头,更加辽阔的那方。

任平生走到了长阶最高处,神圣纯粹的力量汇聚成一个金色漩涡,那是任何修仙者都无法抗衡的纯粹神力。

它高于大荒的一切力量,高于她,也高于真仙。

而现在,这力量在她面前,唾手可得。

金色漩涡浮动着,在任平生指尖打转。

她只用稍微勾勾手指,只用再往前走一步,就能推开眼前这扇门,走向无数修士穷尽一生也追寻不到的大道尽头。

这就是真仙汲汲一生的神明之力吗。

千年前那场声势浩大凄绝的渡劫也不曾让她有过这般感受,她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她迈出这一步,将手探入这个金色漩涡之中,她也会成为那九天之上的至高之神。

从此以后,万事万物,皆在她一念之间。

任平生凝望着悬于指尖,像是在和她打招呼的金色漩涡,胸膛深深起伏着。

她看了很久,又或许没有太久,毕竟这个地方似乎没有时间的流逝。

最后,指尖和那金色漩涡竟有一线之隔的地方,任平生垂眸,眼神却只是掠过金色漩涡,看着下方仿佛没有尽头的天梯,目光极其温柔。

随后她转身,步履坚定而缓慢,沿途而返,沿着天梯,一步步走了下去。

“你可知你放弃的是什么。”

背后传来声音,似乎是从那道门之后传来,神圣而清朗。

任平生未答,她向下走的脚步很是缓慢,仿佛不舍。

“既如此不舍,为何不入此门,修士追逐大道之巅乃天经地义,无人能够责怪你。”

“谁说的,我若是就这么走了,我首先就要骂死自己了。”

她还是慢悠悠地下着阶梯。

“可惜。”那声音说,“九天之上,已经久未出现新神了,你真没有半点不舍?”

“唔……这件事嘛。”任平生低笑道,“我可管不着。”

她只是垂眸看着自己攀登而上的天梯,轻声道:“我只是想和他多待一会儿。”

身后的声音便没有再说话,彻底隐于门后。

任平生拾级而下,一步步走到天梯的最底下一层,终于回首,深深看了眼在云中若隐若现的天梯,语调轻快:“走了。”

像在和一个老友打招呼。

只是无人回应她。

周遭白光缓缓褪去,任平生终于睁开眼睛,在一片混战中,对上了真仙惊怒的眼神。

她放目望去,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山河图中一片狼藉。

云微的棱镜碎裂满地,她不知藏身于哪一面镜中,砚青的右边袖子被割断,光洁的手臂上血痕遍布,手中换了斩风九剑中最重的一柄剑。

即墨青夜的青天剑上痕迹斑驳,她略微垂着眸,咽下了喉头的血。

魔气与鬼气交织,只是有些微弱。

魔尊躺在不远处的地面上,胸膛微微起伏着,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

池谶脸色白得似乎很快就要重归鬼魂的状态,凌珑撑着长刀,艰难地站立着。

来者中,唯有月浮的脸色稍微好些,可她望向真仙的眼神中却满是仇恨。

广息的阵法在真仙摧枯拉朽地摧毁中艰难支撑着,阵盘的光芒若隐若现,阵眼很快要破了。

刚才她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是他们在苦苦支撑。

砚青死守在任平生身前,甚至未曾发现任平生已经醒来,只在真仙的又一道凌厉袖底风中向后趔趄两步。

本以为会颓然跌到,却被一双温热的手撑住了后肩。

砚青一愣,激动地回头:“你——”

任平生冲他微微一笑,砚青心中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来不及说话,就被任平生一道柔和的力量推动着向边缘飞去。

转眼间,所有人进入山河图中的人都瞬间被任平生送了出去。

这方天地间,又只剩下了她和真仙两人。

任平生身上的变化,真仙自然感受到了。

他双目赤红,已是怒极,竟疯狂大笑起来:“半神……呵,刹那半神,你止步到了半神。”

真仙狰狞怒吼道:“你放弃了!你知道自己放弃了什么吗!那是成神的机会!”

这时,墨迹已然蔓延至他心口处。

任平生眼眸微垂,非墨重新入手,笔尖燃起一簇光亮,像是火光,又像是纯粹的光芒。

她若无其事道:“当然知道,怎么一个个都要提醒我。”

真仙面目狰狞到恨不得将她撕碎,而这时,任平生只是抬头,对他露出一个堪称轻松的笑容。

“到此结束了,真仙。”

真仙心头涌现出一股浓重的不安,可很快,他就发现身体已经开始不受自己控制,他愕然低头,赫然发现无数的墨线缠绕着自己的身体,正缓缓拖拽着自己融入到更深一层的画境之中。

那是山河图,真正的山河图,而不是架构在烟波江上似虚似实的领域。

属于半神的境界压制让他难以生出反抗的能力,只能任由这墨线将自己拉入那张名为山河图的画中,彻底封印起来。

天地倏然化作无数的水墨线条,任平生和真仙成了其中仅存的色彩。

很快,真仙的身体也开始寸寸瓦解,化作和这个世界如出一辙的墨线,彻底汇入画卷之中,成为其中难看而丑陋的一个印记。

真仙凄厉的嘶吼从画卷中穿透而出,画中那个属于他的身影在不停地奔走,试图寻找一个逃出画境的机会。

任平生仍未停手,指间点燃一簇似火非火的光亮,将烟波江悉数点燃,山河图的一角亦被点燃。

照夜白这张以殷夜白的名字定名的符,光芒如同野火,瞬间燎原。

剧烈的痛楚泛起,亲手毁掉自己的领域的疼痛让任平生甚至有一瞬失去了意识。

耳畔,真仙凄厉的惨叫终于随着山河图被点燃而消失。

在剧烈的痛苦之中,悬于烟波江上的虚空结界终于消失。

砚青等人抬头,正好见到任平生眼眸轻闭,径直坠入了烟波江中。

烟波江万物不渡。

多年以来,甚至没有一片叶子能在江上飘过。

所有人的心瞬间跌倒了谷底。

……

任平生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温暖的波涛中起起伏伏,她累得想要闭上眼睛,可耳边却又像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跟她说话,不断呼唤着她醒来。

她感觉自己应该很熟悉甚至怀念这个声音,所以她极力地在困顿中睁开眼睛。

水波阻挠了她的辨别能力,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隐约听到对方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