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送香囊

谢知鸢脑袋昏昏沉沉的,哭久了连气也要喘不上来,酸楚与酒气混在一块窜上头,眼睛一时有些犯晕。

避挡不及时,一下子与拐角处的某个身影撞了个正着。

啪嗒一声,盒子落地,在地上骨碌骨碌转了几个圈。

“唔——”清浅的佛偈香带着酒味一整兜住谢知鸢,将她浑身上下都侵蚀了个遍。

谢知鸢下意识揪住面前男人交领右衽的滚边,仰起脑袋迷迷瞪瞪看他。

男人修长整洁的手轻轻扶住怀中人微晃的身子,却没有推开,

他垂眸看着落入怀中的小家伙。

眼眶红红,鼻头湿漉漉泛着粉,脸颊的泪水在红嫩的唇上混成水涔涔一片,望过来的大眼里,不自觉簌簌落下泪。

柔软的身子贴着他,带着些微的颤意,

她轻轻打了个哭嗝,语含哭腔,

“孟,孟公子。”

孟瀛轻叹口气,清隽的眉眼带着温和的关切,连声音都恍若浸润在春水里,“谢姑娘这是怎么了。”

称谓如此疏离,可两人之间的距离早已超出陌生人该有的程度,

他放在她肩上的手掌也没有松开。

掌心下是女孩小巧的肩峰骨,透过层薄薄的罗衫,乖乖地窝在他手里。

谢知鸢恍然未觉,她现下心里委屈,睫毛落了下去,瘪着嘴止住了哭泣的动作,边抽抽边道,“我没事,就是被风糊了眼睛......”

风糊了眼?

孟瀛见她为了证明话里的可信度,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直眨巴着包住泪,可又没忍住抽了个噎,下一瞬水雾随着颤动涌出眼眶。

倏忽间,男人似是轻笑了声,谢知鸢莫名从中品出几分揶揄,她也觉着自个儿的随意扯的慌着实低劣,烫意浮上脸颊,

她吸了吸鼻子,因哭狠了还在轻轻地打着哭嗝,“我以为,我每回都要哭,大家应当是烦透了的。”

会哭的小孩才有糖吃,小时候谢知鸢没少因着这个得好处,她那时也日日在长辈们跟前讨好卖乖,

可长大以后,全然变了。

书院里的同窗瞧见她泪眼汪汪的模样,眼里下意识浮现的只是不耐烦。

在他人眼里,眼泪是软弱、是心机,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就算她控制不住自己,那也必须得控制住。

可,还是忍不住嘛。

孟瀛见跟前的女孩眼里又溢出哗啦啦的泪,他又叹了口气,指尖带着帕子,先是试探性地停在她脸颊一侧,见她只愣愣地瞧着自己,

那修长清隽的手才完完全全落下,随之而来的,是男人温润的声音,

“怎会厌烦,流泪不过是人之常情,谢姑娘不必多想。”

他的力道很是轻柔,软滑的帕子擦过眼睫时,还带动卷翘长睫轻轻地勾了一下。

谢知鸢轻声道谢,“谢谢孟公子。”

说话时,指尖带着帕子恰巧落在她的嘴角,一下子陷进去一点,

谢知鸢下意识阖上嘴,微翘的唇珠不小心刮蹭过他的指腹,

她愣了一瞬,才后知后觉此时两人间离得过近,近得她再凑过去些,鼻尖就能撞上孟公子的微凸的喉结。

薄红瞬间窜上女孩的脸,直直蔓延到脖子跟儿,在她退后几步时,孟瀛也顺势松开握在她肩头上的掌心。

一时之间,周遭又被凉风刮落侵蚀。

风灯摇曳声中,男人温和清透的嗓音顺着风传到她耳边,

“孟某有一惑不解,但只怕唐突了姑娘。”

谢知鸢忙抬眸看他,声音因哭久了还带着些许哑,好似细细软软的沙子在手里滑落,

“公子请讲。”

孟瀛恰好站在拐角处,身后的树将不远处的烛光遮得半明半暗,面容隐在夜色中,只能瞧清半个贵气的轮廓。

谢知鸢并不能瞧清他的表情,只察觉到他似乎停顿了片刻,才在一片沉寂声中开口,

“谢姑娘这香味倒是独特,孟某近些日子头疾复发,闻着这香,却是霎时好了不少。”

香?

是她制的安神香,还是......她衣服上的香?

“是这个吗?”

怕他看不清,谢知鸢还往前走了两步,将手指上的香囊递高了些。

孟瀛垂眸看着递至眼前的香囊,这点光线对女孩来说可能过于昏暗,但于他而言决不能成为视物的阻碍。

因此,他将香囊上略显歪扭的线条与女孩粉嫩的手指瞧得一清二楚。

原来是这个吗?

他闻也未闻,便轻声道,“是,孟某想求问姑娘这香的来源,若是不方便的话——”

“没有方便的,”谢知鸢原本还在犹豫,可一听孟公子这样说了,一时之间觉着自己真是小气至极,再加上某人拒绝她时那淡漠至极的语气——

他不要这好好制成的香囊,可总有他人识货,

心尖某种情绪萦绕,她脱口而出,

“孟公子喜欢的话,那阿鸢便将这个送给你可好?”

感知到孟瀛目光落在身上,谢知鸢才又加了几句,“上次您赠我字画,这次我送你香囊,这下正好算是一来一往,还清啦。”

女孩举着香囊,歪着脑袋看着他,将私相授受说的懵懂又纯然,

她想的简单,脑筋又绕,只当是一码归一码。

孟瀛目光在她望过来的纯澈眸里停住,忽地轻轻笑了一下,

“那孟某就多谢姑娘赠礼了。”

从她手里接过香囊时,他目光在瞬间闪过锐利,不动声色扫过微晃的吱呀。

果然有人。

“孟公子,你在看什么呀?”谢知鸢对人的情绪感知较为敏锐,她顺着孟瀛的眼风望去,却只瞧见几片微微下落的叶子,转瞬间便被夏风卷走。

“没什么,”孟瀛握着手里暖乎乎的香囊,对着她温声道,“便由孟某送谢姑娘回宴席可好?”

谢知鸢应了一声,经过方才的插曲,心头虽依旧有些许失落残余,可却松快不少,

跟上孟公子步伐前,她还不忘将躺在地上的盒子拎起。

*

谢知鸢回府后,将盒子放在池子里好好洗了一遭,因干不惯粗活,那水一下子砸了全身。

“哎呦喂,我的小姐小祖宗,”四喜在旁边看着她泄愤似的狠狠又砸了水面几下,忙上前几步将手里的披风包在她细瘦的肩头,

“水得罪你啦?”

因不想被外人瞧出眼眶的红肿,方才谢知鸢并未回席间,直接同候在浮山居的护卫说了一声便赶回马车内兀自沉思。

回程途中,四喜倒是被吓了一跳,却也不敢开口询问,见小姐一踏入家门便直冲洗衣池而去,她也只好跟在后头。

现在洗得整条襦裙都湿透了,在少女身上要落不落,她还恍然未觉般地又拍了一下水,才收回手。

盒子已被她洗得发亮。

四喜将她遣回屋内,又为她放了热水,沐浴时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千万别受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