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尘埃落定

谢知鸢得知孟瀛要见自个儿的那一刻,一时之间竟生了畏。

她不顾谢夫人在床边的劝阻,直接把脑袋埋到了被子里,瓮声瓮气道,“我不想瞧见他--”

若是还没撕破脸皮倒还好说,可现下都已然提出退亲一事,她可没有当面质问的心思,

毕竟做事留一线,算是对孟公子从前给予的温柔的劝慰。

谢夫人见女儿每每听她提及此事,都只留了个屁股给她,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只好前去回绝。

孟瀛却还是坚持着不松口,他恍若弃了书院的闲职般,日日登门拜访,那坊市里的人寻了味,竟传出些无稽之谈来。

谢知鸢不得不躲着孟瀛,这一躲就躲到了陆府里去。

陆明霏阖掌嘲笑她,说她竟怂到不当面和孟瀛撕破脸皮,谢知鸢无法反驳,鸦黑的眼睫默默垂下。

这倒要陆明霏叹口气,阿鸢此次若是真退亲了,其他人怕看在孟府的面子上都怕是不敢来提亲。毕竟永宁侯府也算是顶顶清贵的,阿鸢连孟世子都瞧不上,那其他人更没可能了。

“还是尽早处理吧。”陆明霏只能艰涩吐出这几个字。

谢知鸢本以为还要同孟公子再交涉一段时日,未曾想没过多久孟府那边却松了口。

只道要孟瀛再见她一面。

这相比于其他简直太好实现,谢夫人也松了口气,毕竟出于对他和元和郡主清誉的考虑,孟府也没有道理不放手,不然消息泄露出去,两家都落不得好处。

谢知鸢只好硬着头皮与之相见。

日色下的公子依旧着着青衣,听见动静侧了侧身,衣摆随之翻动,

“阿鸢--”他依旧是那副沉稳的样子,只是眼底带了青色,用那双墨黑透亮的眼眸看着她,

谢知鸢避开他的目光,尽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平静无波,只是手里绞着罗帕的动作泄露了几分不平静,“孟公子,你来做什么?”

她难得强硬道,“我想我们退亲的意思已然明了,也不必再多说了吧。”

孟瀛静静看着她说,“我知此时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我,只是徒增厌烦,我此次前来也并非是要纠缠。”

他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个物件,轻声道,“这是我那日做好的河灯,并未来得及送你--”

男人鸦黑色的羽睫微垂,更衬得眼睑处的阴影深沉,他复抬眸道,“我能否向你讨要你那一盏河灯?”

谢知鸢闻言将视线转向他手里的河灯,

晶莹剔透,在日色下流光溢彩般的精致,被置于修长干净的手指中更是动人。

她抿唇并未说话。

孟瀛似也瞧见了她的凝滞,苦笑了声,“就当是留个念想。”

就算在这样的境况下,他的目光也温润无比,柔得好似月光中的一片银晖,连半点逼迫都寻不得。

他静静地看着她,等着他的答复,似乎她做怎样的决定他都全然接受。

谢知鸢在这样的神色下终究是心软了,她叹口气,转身回屋时从妆奁里取出那盏被她存放得好好的莲花灯,犹豫了一会,再添上他替自个刻的玉簪。

女孩绣鞋在地上发出轻微动静,孟瀛强忍住心里将她强占的念头,回眸时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只是目光恰巧掠过她手里的莲花灯,来到那玉簪上。

猜到她要做什么,年轻男人乌黑的眼睫轻轻顿住,敛眸的刹那,眼底的情绪被遮掩得干干净净。

果不其然,粉嫩的指甲壳压在那两样东西上,一起伸到他跟前,耳畔依旧是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孟公子,这些你都拿回去吧......”

明明做错了的是他,她却仍旧是这幅没脾气的样子。

所以,她心里真的没有他--哪怕是一瞬。

孟瀛倏忽间抬眼,他只伸手接过了那盏莲花灯,又把手里的河灯放在她手心,嘴角再度泛起苦涩的笑意,

“谢姑娘,孟某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再要回的道理,”

他看着她,语调不复平日的和缓,“若是姑娘不要,便丢了吧。”

谢知鸢不确定这是否是孟公子的苦肉计,毕竟在见到他的伤疤后,她便已自顾自认定他的狡猾与伪装,可她仍旧是心软了。

她不会拒绝别人,更别说是从前处处照顾她的孟公子,于是只好轻声道,“我向来不会丢东西的......”

孟瀛简直是爱惨了她这副模样,可是他不能也不该在此时继续下去,那疯狗将他手下的势力全然捅到秦奕那边,对方虽早有预料,可一直以来并未寻到他的把柄,也不好说什么。

陆明钦此举恰好替秦奕递了把刀,他毫不留情地将他如数年前那样强制遣送出京。

哪怕事情早已败露,他们却还是不愿弃之度之。

可又哪有替身为别人挡了无数刀后,又能心甘情愿再当个孤雏腐鼠的呢?

孟瀛目光在小莲花灯上停顿一瞬,哪怕莲花瓣皲裂,在他眼里也是千好万好。

他温声道,“那便当孟某暂时存放姑娘这的可好?下次再相见,也不知是何时了。”

谢知鸢懵然地缩了缩握着河灯的手,轻轻地应了一声。

不得不说,孟公子真是厉害,谢知鸢只觉心中所有愤懑都已在他这般温和沉稳的语调下消弭,甚至于因他坦然的态度,已经开始怀疑起自己先前的揣测。

可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她并没有挽留,只看着青衫公子的背影一步一步消失在视线里。

孟瀛踏出院落的那一瞬,终究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眼。

着粉衫的少女依旧在原地,默然望向他。

他收回视线,忽地释然一笑。

任何人都会朝权力靠拢,他、他们,亦或是她。

而他,妄想将那份权力取而代之。

*

直至两家协议好退亲事宜,孟瀛都未出过面,谢知鸢再次听到他消息时,正坐在檐下看书。

表哥向来不会说没有把握的事,先前所说的要她试试女子试虽像是随口一提,可谢知鸢依旧放在了心上。

眼下她并没有叛逆的资格,做出退亲的决定那一刻起,谢知鸢便知自己将来的亲事怕是举步维艰,与其将期盼放在未来夫婿身上,倒不如——

她想起那些女官,手里的策论竟也没那么让人厌烦了。

落叶飘落到泛黄书页的那一刻,四喜恰好来院里打扫,这些粗活本不该她来做,可她嫌其他小丫鬟们动静太大,扰了姑娘亲近,又或者怕谢知鸢心里眼里瞧上了其他小丫鬟,像渣男般将她狠狠抛弃。

谢知鸢有一日得知了她的念头,颇有些气愤地鼓了鼓腮帮子,不过也就由着她去。

四喜拿起扫帚,似是想到什么,犹豫着还是开了口,

“孟公子在今晨便出京了,听说城门口半个盛京的姑娘都去送行了呢,夫人怕您想到什么不好的,特意没让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