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退亲

万佛寺后山处,竹屋内还闪着微光。

孟瀛没待多久便先提出告辞,在他离去后,容色孱弱的男人望着手里捏着的酒盏,垂落的眼睫在眼睑留下层淡淡的阴影。

直至门外窸窣的动静响起,那阴影才缓缓颤动了一下,如墨般的眸朝窗外望去。

秦奕的身子是被人故意捣毁的,是以并未有习武的根基,皆因每每养出点内劲,便会加剧身子的破败,宛如破了口的屋子,灌入的风愈大,那些由于年岁渐长的窟漏也愈发扩大。

他并不能夜视,只能凭借着敏锐的观感隐隐约约察觉到外头的交谈声。

竹屋常年都来不了几个外人,来找他的都不会安安分分去寻什么书童通传,

再联想到先前与孟瀛谈及谢知鸢时心里闪过的某些不安与宛如被野兽盯紧的毛骨悚然,原先被压在潜意识里的东西全被翻出来。

秦奕蹙紧眉头。

书童听丫鬟提起谢知鸢的名字心里便咯噔一声,他礼貌应了几声,在她走后才提着气入屋通报挠。

略显杂闹的风声早已被隔绝在门外,屋内也只有昏暗的烛火不停噗嗤噗嗤颤动。

书童不合时宜地想,主子向来节俭,这蜡烛不过是寺庙送来的最次品,他却也不恼,多年来就着这不算明亮的光看书批牍,手底下的人诚惶诚恐想派来各种好物,皆被他拒绝,这一拒绝,就是这么多年。

他下意识瞄到眼前人脸上,秦奕今日惯常着一身白衣,比之有些女气的容貌,叫人最先注意到的反而是一身不似尘间人的气息。

他淡淡垂着眉眼,倏忽间轻笑了下,“派人去告知孟瀛一声,要他做好退亲的准备。”

*

翌日,谢知鸢跟着娘亲回了谢府,

一路上她一直沉默着,手也不停揪着用来擦汗的帕子,黑溜溜的眼睛止不住望向谢夫人的念头。

谢夫人一下将她抓个正着。

“女儿大了,”谢夫人长长叹口气,温婉的面上满是遮不住的怅惘,“倒是什么也不肯和娘亲说了。”

“娘--”谢知鸢咬咬唇,不知如何将那些话宣之于口。

她昨日想了一夜,终究还是无法抉择,

她骨子里虽带着叛逆,可到底自小生于这般的环境下,平日里装得乖乖巧巧,唯一的反抗也不过是一塌糊涂的课业,更何况这种反抗仅是愚蠢的以卵击石。

她不能确信自个儿说出昨夜所见所闻后,娘亲是否会答应她贸然提出退亲,如今一夫一妻盛行,可偷腥的男人着实太多,女人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下一个定亲对象难不成就能比孟公子好吗?

对谢知鸢来说,只要成亲的那人并非是表哥,那谁都没什么两样,于是所需考虑的左不过是一些全然理性的因素。

而全大衍,再寻不到第二个于家世等方面比得过孟瀛的男人。

在试着去信任孟公子、对他敞开胸怀迎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后,那些与未来夫君相濡以沫的期盼终究是化作了泡影。

她不会再轻易相信别人了,更别提爱上那人。

反正她也不爱那人,那管他到底爱谁,让她过得舒心就完事。

可还是太膈应了,想到孟公子与她在意的阿奕的关系,谢知鸢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她犹豫良久,在下马车后还是决定同娘亲坦白那事。

出乎她的意料,谢夫人并未替孟瀛说话,先前对他的欣赏、包容好似全然化作灰烬,她摸了摸谢知鸢的脑袋,声音虽轻,却很坚定,“那便退亲,娘不会让阿鸢受了委屈。”

谢知鸢憋住眼里的酸涩,可晶莹的泪却还是抑制不住泛起,她正要说什么,身后却传来谢知礼大煞风景的声音,“什么?若是你同孟公子退亲了,那他答应我的寻墨坊请帖可怎生是好!”

这回没等谢知鸢回嘴,谢夫人先暴起拧着他的耳朵,在谢知礼嗷嗷乱叫声中提着他出去了。

谢知鸢望着自家傻哥哥无忧无虑的蠢模样,有些羡慕的收回了目光。

谢夫人翌日便登门前往孟府,她并未经由陆老夫人,也并未告知其他任何人,直截了当地同孟夫人提起了退亲的事宜。

彼时孟夫人正在佛堂礼佛,听到谢夫人的话脸色竟毫无波动,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她清清浅浅地笑了下,只说自己要问问孟瀛,毕竟是孩子的亲事,她也不好全然做主。

孟瀛那边的答复更快,小厮才派过去,人就已经跟着过来了。

向来温润洒然的公子难得带上急色,他躬身道,“敢问伯母,是瀛做错了什么?”

谢夫人拧着眉,那事有些荒谬,到底是怕惹祸上身,她只淡淡提了一嘴,“你自己心里清楚,前夜是与谁在一块。”

孟夫人掀了掀眼皮子,默不作声继续捻了捻手里的佛珠,这般养气功夫倒是让谢夫人有些佩服。

孟瀛却寸步不让,同谢夫人恭声扯皮良久,最后松口气,只要阿鸢亲口和他说明缘由。

当天夜里,伴云便到世子爷跟前说了此事。

他的养神功夫到此刻也经不住破了些,话语里夹杂着欣喜与止不住的幸灾乐祸。

他身前的男人默不作声听着,长睫只在一些紧要关头才抬起一些,干脆利落的轮廓隐在烛光中,半明半暗。

伴云把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这才口干舌燥地止了嘴,他小心翼翼觑了眼世子爷的神色,发觉他微伸了伸嘴角。

世子爷是笑了吗?

许是这几分笑意借给他偌大胆量,伴云嘴瓢问了句,“您说,表小姐和孟公子这亲事,能退成吗?”

陆明钦掀起睫轻描淡写瞥他一眼,倒是没计较他的逾矩,语调舒缓,“自是能退。”

提及孟瀛,倒少不得与先太子扯上关系。

二十多年前,失踪的先太子早已被接走,因着圣上的眼线与明里暗里的追杀,先皇势力立了个挡箭牌在身前,为真正的太子行事做掩护。

孟瀛便是那个替身,过去多年来在外游历不过是为着降低圣上的警惕心,他自个儿不见得是那种淡泊名利的性子,

那些人并非是要利用他的亲事,可又怎会容许一个傀儡脱离掌控?

孟瀛多年步步为营,甚至背着元和建了自己的势力,又怎会因着一桩亲事暴露自己、毁了这些心血?

在他们眼里,于大业而言,小女儿家的心思自是不值一提。

作者有话说:

孟瀛:......(因不能解释吐血中)

明天退退掉,然后之后就是表哥的各种引诱,在之后就是各种涩涩甜甜!!!

大狗要重操旧业,之后又是痛骂审核的每一天【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