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射中

谢知鸢不知表哥为何突然对她说这等让人听了便觉面红耳赤的话,她都被惊到了,更遑论不远处的李管事了。

他眼睛瞪得溜圆,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一时之间脑子里一片空白,竟忘了非礼勿视这几字。

陆世子他莫不是真的——

好在谢知鸢意识到在此处不妥当,虽说草坪子广阔几乎无人,可到底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她红着耳根子,拽好几下表哥的下衣角,才被他从怀中松开。

如今日光正盛,可蔓延至肤上的也不知是外边的热意还是她泛上的烫意。

陆明钦早已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他稳住女孩的肩膀,侧过身去,那双黑眸便直直射向李管事。

男人脸上看不出分毫,无风无浪的沉静,好似方才抱住身前这个瘦弱小厮的并非是他。

李管事好歹是见过些大场面的,很快便稳住了脸色。

“陆世子,可要再为这个小——侍卫挑匹马?”若他此时还反应不过来那就真是傻子了,这哪是什么侍卫呀,这分明是,是——

李管事目光隐隐窥向女孩比男人小了一圈的脚上,却听到男人沉静的嗓音自头顶响起,“我替她牵马,你带她去挑个合适的弓箭。”

陆明钦并不奇怪他能认出阿鸢的真实身份,他也没想隐瞒,是以吩咐完这句,又俯身帮女孩略歪的软髻扶正,就前去另一边了。

谢知鸢不知这一点,她依旧将自己往拾箭小厮的身份上安放,见李管事正看着她,她便忙垂下了脑袋。

这边两人正在挑弓箭,那边秦奕已和黄管事碰上面。

“公子,这是这次的药......”

黄管事一壁叨叨着,一壁从柜子里取出几个药包,他不过知天命之年,鬓边却已染上白霜。

他转身揽住药包,幽幽叹气,“其实,还是少吃为妙,如今您的身子——”

“这也依不得我,”乌黑纤长的睫稍垂,空灵秀美的脸上无甚表情,他伸手接过黄管事怀中的几个药包,将其好好放到布袋子里,并其他肉条搁一块,这才又开了口,

“黄管事,此次我提前来此之事先勿要与张叔提及——”

秦奕拢紧袋子的抽绳,细长秀致的手指泛起青色,似是感知到黄管事的疑惑,他不紧不慢接着道,“若不然,他定会因此发怒,说不准又将气撒到你们这,届时众人都没好果子吃。”

黄管事依旧不解,“那您知道他会发怒,还......?”

秦奕轻轻笑了笑,“他也该知晓,不是诸事都能如他所愿的。”

黄管事便不再问,他是看着公子长大的,本就因张叔强迫公子服药一事对他颇有微词,如今听公子这般说,自然不会不依。

秦奕拜别黄管事时,谢知鸢已选好了自己的弓箭,于她而言,太轻太重的都不好,丑的她又不喜欢,是以精挑细选才摸着了一把银边镌刻马蹄莲的小弓。

李管事眼观鼻鼻观心,目光始终放在地上,只有微抽搐的眼尾泄露了几分不平静。

谢知鸢抿抿唇,她不好出声,就用银弓轻轻戳了戳李管事的肩膀,对方却一个激灵好似被吓了一大跳。

“夫......啊呸,这位侍卫大人,有何吩咐啊?”

谢知鸢听出他刚刚故意念错的字,长睫扑扇了两下,有些发肿的唇红嫩嫩的,“你认出了我?”

李管事只恨自己一开始时没注意到女孩的嘴巴,陆世子根本没想遮掩,只怪他没眼力见。

“嗐,您这沉鱼落雁之貌,小人一见便猜出来了。”李管事笑眯眯地,眼尾的笑纹堆叠在一块,他目光调转至她的手上,“嚯,您真是好眼力,一挑便挑中了当年先皇宠妃留下的银弓。”

谢知鸢扯了扯嘴角,无奈道,“李管事盛赞了,那我便要这个了——”

她说着便迫不及待提裙摆朝门外奔去,她期待着表哥替她挑的马儿呢,结果才到帐门口,便猝不及防撞上了道身影。

“唔——”谢知鸢单手捂住自己生疼的鼻尖,她抬头一看,却见是方才在大厅内的秦奕,此刻应是拿了肉,才会经过此处,又恰好与她撞到。

日光下,脸色苍白的女子略蹙眉望来,她好似被她撞疼了一般,忍不住伸手咳了两声。

“我,我,对不住......”

谢知鸢心虚地垂眸,她连看都没看对方的脸,只顾着低头。

“无事,咳咳——”秦奕轻咳了几声,一面笑道,“阿鸢如此,我看着也开心,你去找陆世子吧,不必管我。”

谢知鸢粉唇嗫嚅了下,她抬眸瞟了眼秦奕,欲言又止,但在她温和的目光下落荒而逃,将要绕过她时却忽地闻到一阵香味。

味似麝香,却远比麝香怪异......

到有些像阻碍杂草生长的锄风剂......

她有些疑惑,步伐却未停,拎着银箭屁颠屁颠跑向宽阔草场上,坐在马背上的表哥。

不远处的男人手握缰绳,垂着的眸子漆黑入墨,他静静看着女孩飞奔而来,那灰扑扑的裙摆在日色下都好似闪着光。

“夫君——”谢知鸢小口喘着气,她探了探脑袋,笑意缓缓凝滞,乌黑的眼睛微瞪圆,“我的马呢?”

方才表哥便是同她说替她牵马去,可如今表哥的人是在了,她的马呢?

暖阳下,男人坐在马背上,被光影渡得高挺的身影轮廓隐现,居高临下望来时,嗓音淡淡,“你骑我的便是。”

骑他的?

谢知鸢枯着脸与烈风对视一眼,从它圆溜溜的眼睛里瞧见了自己的脸,还有种莫名的嫌弃。

什么呀,它嫌弃她,她还嫌弃它呢!

她支着个脑袋,眉间不自觉染上了几分失落,偏偏烈风这马性子爆得很,直直冲她打了个响鼻。

热气扑腾向鬓边,谢知鸢哎呦了一声,被尖尖的马鼻一下子杵到了地上。

好在这小厮的棉布服够厚,即便摔了个屁股蹲,依旧不痛不痒,可是那股子羞耻泛上心头,她才要起身,热乎乎的马鼻却不依不饶地继续压过来。

“表哥——它怎么这样啊——”谢知鸢一面躲着,一面用黑白分明的大眼觑着男人,红嫩的小嘴轻轻嘟起。

马背上的男人不声不响,居高临下坐着,他好整以暇看了她几瞬,握着缰绳的手忽地用了几分力,随着马鼻再次落下,浅淡的嗓音在谢知鸢耳边响起,“烈风只会欺负不听话的人。”

不听话的人?

是在说她吗?

谢知鸢不忿起来,她什么都没做,明明是这个坏蛋表哥又随意寻了个由头欺负她。

*

秦奕才拎着布袋子回到竹屋,迎面便撞上了要去装水的晚亭。

小沙弥迷惑地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郡主,这回怎的是你去?”

秦奕面不改色,“日日待在屋内胸口有些发闷,不若出去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