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嫁人(第2/3页)

珑月一听当即连饭也不想吃了,杵着两条伤腿呵斥呵斥跑去了兄长院里待着。

大总管元汲今日一大早便出府采买,估摸着晚上也回不来,郗珣院中的侍从自然没有人会拦着这位。

珑月一路畅通无阻的溜进去,便瞧见殿内正中立着一青鹤九转鼎炉,清一色的紫檀榻椅博古架。

整个室内没有帘幔,更没有彩绣,通一色的木漆色,简朴低调。

仔细瞧来,与天水时的西苑处处都见相似的痕迹。

兄长好书法乐曲,喜钻研熏香药理,如今世族们崇尚的风雅,兄长皆是精通。

奈何珑月作为被他亲手教养长大的妹妹,没有继承才华横溢兄长的模样,无论是书画还是琴棋,皆是十分平庸。

唯一好一些的骑射,昨日被几位恶毒的娘子们一番戏弄,珑月深觉丢人,如今都不好再提起了。

那她还会什么呢?

珑月拖着脸颊想了一下午,最终自己放过了自己。

暮色四合之际,郗珣回了王府,自屋外踏入一眼便见道有一个小身影趴在那儿。

趴在他处理公务的长榻上。

小孩儿单手托着软嫩的腮,另一只手里拿着笔正给一个个柑橘画上各种古怪的鬼脸。

一双藕白的小脚丫穿过镂空的榻几底部,翘起来晃悠来晃悠去,瞧着好不惬意。

郗珣轻咳了一声,珑月一听这声音连忙丢了笔,双足利索的钻出榻几,缩回裙摆中,乖乖坐直,“阿兄回来了!”

一会儿她又说:“阿兄累不累?阿兄累了就快坐下。”

郗珣看了眼榻上堆满的杂物,糖果,柑橘,还有柑橘皮,他抬了抬眼皮:“为兄坐哪儿?”

珑月连忙将那些柑橘一个一个滚去了一边,小家伙手脚倒是利索,瞬间给兄长收拾出一块空地,一块勉强够郗珣坐下的空地。

“现在阿兄有地方坐了。”

郗珣:“为兄还是站着吧。”

珑月又乖乖的问:“阿兄渴不渴?我给阿兄沏茶?”

郗珣这回颇有些受宠若惊,他轻轻微笑:“不用沏茶,为兄才在宫中用过。珑月今日怎么了?”

珑月眨眨眼睛:“什么怎么了?”

“今日珑月与往常不大一样。”

珑月软和回道:“哪有不一样呢?珑月只是觉得阿兄渴了而已。”

这小狐狸皮起来能上房揭瓦,乖巧起来却也是真乖,今日不知缘故,显然有些刻意的去讨好自己。

以前可不是这般模样。

以前作为一个被自己宠溺坏了的孩子,何曾会说:“我给阿兄沏茶?”

珑月只会在渴了的时候央求阿兄给她沏茶,还会嫌烫嘴苦涩。

郗珣养崽十多年,至今还没享受到崽的一杯茶水。

郗珣静静地望着珑月那双澄净的眼,那双眼晶莹剔透,是一双从不能骗过郗珣的眉眼,那双眼中又似乎有些伤心。

小姑娘会伤心?

果真,珑月撑不了多久,转瞬耷拉着头,委屈的拉长了腔调:“珑月知道错了......”

郗珣只以为这小孩儿是又背着自己做了什么坏事,他笑意顿了顿,脑中将小孩儿能干的一切坏事都过了一遍:“错了?何处错了?”

珑月没觉得自己做错,但察觉到兄长不如以前那般与自己亲近,总先朝自身找错误。

她仔细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气,将小脑袋垂了下去,“珑月将刘三娘子打下了马,珑月该收敛些的,不该跟在天水时一般莽撞,惹出了祸事......”

郗珣听闻扩大了一点笑容,抚了抚袖口。

“确实莽撞。”

瞧见她乌亮的佚䅿眸子满是委屈的看过来,他才说:“阿兄教过你的,寡不敌众,你一人为何要与四人对上?且那刘侯家的娘子一个身板能顶你两个,昌宁阴险,你心智比不上,其他的更比不上。”

昨夜他想起便有几分后怕,想训斥她,奈何忧心她的伤,此事便暂时耽搁下来。

珑月悻悻然,有些生气嚷嚷起来:“她们人多,都不给我走!我怎么躲避能躲避的了呢?!”

“难不成要叫我跪地朝她们求饶,我虽然同兄长在一起时无所谓脸皮,平日里可也是极有自尊的!”

郗珣视线看着她手里紧捏着的柑橘,小小的柑橘几乎要被她捏出水来。

他笑意渐渐淹没,眼中带着冷肃,周身的态度转变的很快,犹如利剑出鞘般:“那该问问你为何要一人进去?你的马侍呢?兄长询问了一圈,可是听说是你不愿他们跟着你的?你单独一人入内,便该清楚自己面临的风险。珑月,为兄教过你的你都忘得一干二净?”

珑月还是第一次听兄长这般严肃的语气,她心急的通通的跳,跳的仿佛要蹦出胸腔来,她伸手连忙捂住,不受控制的害怕起来。

自己这个纸做的老虎遇到了真老虎发威,顿时成了一只没满月的小猫儿。

那一刻珑月似乎意识到,兄长往日里对着自己是如何的温和,从不会真的训斥自己,可他不是真的没有脾气。

珑月眼睫毛止不住的乱颤,她辩解道:“马侍、马侍他们都不给我乱走,他们还要替我射兔子,本来有五皇子陪着我,后来他有事先走了......”

说到最后,珑月捂起脸,小声哼哼撒娇起来:“阿兄别说了,我知错了,我以后不会的,阿兄别不理我.......”

“为兄何时不理你?”

珑月皱鼻,满脸的不信:“阿兄又骗人,你明明昨夜都不搭理我,你来了,却不进来看我!珑月昨天腿可疼了,你又不给我上药......”

郗珣怔住片刻,知晓小孩儿是为何这般了。

如此小心翼翼是察觉到他昨夜的异常,以为是生她的气,是以今日连饭都吃不下去,小心翼翼的试探,眼巴巴的来等着他回来给自己道歉。

他该怎么说?

以后晚上都不会去她房里,也不准她来自己房里?

郗珣垂下眼,有些艰难的开口,“兄长不是生你的气。”

“你大了,兄长不该进妹妹的房间。”

甚至不止是闺房,依着规矩,珑月该住去内院,等闲不踏出外院的门。

他二人只有在白日里,正院中才可一见。

“男女七岁不能同席,以往在天水兄长没有立下规矩,是为兄失职,今日便给你立下规矩,自今日往后你不得来兄长院子,若是有急事便寻长汲,叫长汲传话给我。”

他以为小孩儿如以前般不依不饶,谁知珑月居然接受的很平静,她乌亮的大眼睛划过彷徨和失落,最终乖顺的点了点头:“哦,我就知道兄长不搭理我是因为这个原因。长大了兄妹就要像陌生人了吗?”

郗珣倒不怕小孩儿跟他闹腾,他是下定决心要在这一两年里将小孩儿曾经养成的毛病一一改过来,奈何他受不来珑月这般乖巧镇定的说话,他心头细细密密的疼,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他一度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