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4/6页)

初挽:“好。”

当下两个人进去,里面竟然还挺有特色的,人也不算太多,布置优雅清净,可以边吃边聊,挺合适的。

聂南圭显然想套话,随口问起初挽的事,初挽也就真真假假地说,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最后话题无意中引到了家中诸人。

聂南圭道:“这些年来,其实我爸偶尔也会提起你们家,你们家好像就这么消失了。”

初挽笑道:“我们家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我太爷爷和我,我太爷爷年纪大了,很快入土了。”

聂南圭迅速算了下:“当年初先生膝下有一位孙少爷,你是孙少爷的女儿?”

初挽:“对,你说的孙少爷,应该是我爸。不过我爸也不在人世了。”

聂南圭:“我们可以去拜见一下初老太爷吗?”

初挽:“我太爷爷隐居乡下,不见外人,他时日不多,不希望任何人打扰他。”

聂南圭:“你太爷爷也是有福气的人,算起来都快上百岁了吧。”

初挽:“嗯,长寿,可惜子嗣萧条,我太爷爷膝下儿女都是英年早逝的命,哪里像你们家,到底兄弟多,可以帮衬着,能经得住事。”

聂南圭听着,也就提了提自己家的情况。

初挽便状若无意地道:“我记得你父亲那一辈,兄弟好几个呢。”

聂南圭便抬起眼,不轻不重地看了初挽一眼。

初挽一脸坦诚,很随意的样子。

聂南圭这才道:“解放前,我三伯就没了,我大伯去了美国,解放后,我五叔被冯彬的事牵累,入狱病死了。现在上一辈就只剩下我爸和我二伯,我二伯现在在博物馆呢。”

初挽:“冯彬的事?就是帝后礼佛图那个?还牵累了你五叔?”

聂南圭打量着她:“冯彬的事,你应该更清楚吧?”

初挽笑:“怎么会,解放前,我太爷爷已经离开琉璃厂了,找到人家跟前,人家都未必给口茶喝。”

冯彬原是河北雄县农村孩子,当年初老太爷受乡亲委托,把这穷孩子带出来,放在古玩店当学徒,算是手把手教出来的。

不过后来冯彬自立门户,勾结了国外的一些古董商,把买卖做得很大,将大批的中国文物运送外海外,为了谋求暴利,他也干出许多挖坟掘墓盗卖文物的事,其中最知名的一桩,便是铤而走险,勾结土匪,逼迫石匠凿盗龙门石窟壁画《帝后礼佛图》,陆续运往美国,至今这中华瑰宝《帝后礼佛图》还被陈列在美国堪萨斯纳尔逊博物馆,成为镇馆之宝。

解放后,冯彬遭到中国文化文艺界人士的谴责,人民日报刊登了对冯彬的检举信,他因此也被抓获,判决死刑,而参与协助冯彬运送文物的部分人马,自然也被牵连落马。

这件事于初老太爷来说,也是耻辱,毕竟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弟子。

不过初挽没想到,聂家老五竟然也栽在了这件事上。

聂南圭叹:“过去的事了,提这个也没意思,上辈的恩怨,都是云烟,已经几十年过去了。”

初挽:“你大伯在国外,应该还不错吧?”

聂南圭:“嗯,当时他走了,我爸兄弟几个没走,这也是命。前几年,他回来探亲,这些年在国外,倒是发了大财,日子过得自在,就是年纪大了,总是想家,想落叶归根了。”

他叹了声:“不过也不好回来。”

初挽也有所感触,便叹了一声:“你三伯呢,怎么就没了?”

聂南圭探究的目光落在初挽脸上。

初挽满脸惆怅又坦诚。

聂南圭也就长长地叹了一声:“解放前就没了,不知道怎么没的,也许还活着,谁知道呢,生死不知。”

初挽打量着道,试探着道:“没事,现在世道变了,做什么都方便了,海外游子都到了落叶归根的时候,也许过两年就回来了。”

这么说的时候,初挽却想起,后来,香港都回归了,但是自己姑奶奶依然没见人,也许确实就没了。

此事想来,实在凄凉,大好年华的少女也许已经在某个荒郊野岭成了枯骨,但是破败的乡间石屋,她年近百岁的老父亲依然在捧着发黄的老照片。

聂南圭抬起眼,看了一眼初挽,笑了:“也许吧。”

当下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低头吃冷面。

反正说话也是虚虚实实的,彼此掏不出几句真的来。

吃差不多了,聂南圭突然道:“我看你早上精神不太好,是不是没睡好,有什么心事?”

初挽淡淡地道:“也没什么。”

聂南圭:“你可以说出来嘛,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也许能帮你掌掌眼。”

初挽听到“掌眼”,竟然有些想笑。

她想了想,也就道:“最近确实有一个物件,估计就这么错过了,想想,到底是不舍,但是如果要取来,只怕成本巨大,不是我能承受的,我难免有些犹豫,拿不准。”

聂南圭挑眉:“你也有拿不准的时候?”

初挽笑道:“古玩市场,包罗万象,总有一些领域,是看不准的,谁还能没有看走眼的时候呢。”

聂南圭倒是赞同:“有时候,玩得就是一个心态,博弈就是那么一两分钟,一个犹豫,就没了。”

古玩考验的是眼力,也是心态经验,毕竟收藏者眼力再好知识再丰富,也有看不到的死角。这个时候就是一个赌,用自己的历史文化知识来综合判断,揣度形势来赌,这种赌可能就发生在交易的那么一秒,毕竟机会不等人。

一时聂南圭小心地问:“到底什么好东西?”

初挽笑望着聂南圭:“我当然不告诉你。”

聂南圭拧眉:“算了,我不和你抢,也就问问。”

初挽:“那东西,你也没兴趣,只是对我很重要而已。”

聂南圭好奇:“那你什么打算呢?”

初挽:“这个世上,总会有一些错过,美好的物件,喜欢的,也未必非要收罗到自己手中,不行就不行,这么算了吧!”

聂南圭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初挽:“看来是真喜欢。”

初挽默了下,终于还是道:“喜欢,未必就能得到,人这辈子,谁不错过几件呢。”

聂南圭一下子笑了:“这就对了,何必呢,我错过的好东西多了去了!”

这天,初挽过去广外,就见陆守俭和冯鹭希来找她,说是要接她回去,有事情要谈。

他们面色有些凝重,初挽意识到了:“是老爷子有什么事?”

冯鹭希叹了声,试探着说:“挽挽,这几天你不在家里住,是因为什么?是守俨哪里做得不合适吧?”

初挽默了下:“也没什么,只是我们之间的一点小事,再说我这几天确实想过来朋友这里住,她是编辑社工作,英语好,我正好请教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