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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新计划是这样的,”我把地图传给菲奥娜和艾伦,“勒雷伊军队主要集中在两个地方,一是珊瑚礁,一是在这条海岸线上的殖民城市。因此,咱们去这儿——”我指着珊瑚星最大一片陆地的正中间,“——躲在山区,等第二波大部队。”

“前提是他们愿意来,”艾伦说,“等我们的跃迁无人机飞回凤凰星,他们就会知道勒雷伊人清楚飞船脱离跃迁的准确地点。知道了这一点,他们就未必肯来了。”

“不,他们会来的,”我说,“顶多不在我们希望的那个时候来。我们必须做好等待的准备。好消息是珊瑚星适合人类居住。我们有的是食物,愿意吃多久都行。”

“我可没心情殖民垦荒。”艾伦说。

“又不是永久性的,”我说,“再说总比另外一个下场强得多。”

“有道理。”艾伦说。

我扭头对菲奥娜说:“想安全着陆,我们有什么可做的吗?”

“祈祷,”她说,“我们现在没有危险,这是因为我们看起来像块太空垃圾,但任何体积大于人体的东西进入大气层,都会被勒雷伊军队追踪到。我们一开始机动飞行,他们就会发现我们。”

“我们能在大气层外停留多久?”我问。

“没多久,”菲奥娜说,“没食物,没水,就算咱们有加强的新躯体也撑不了多久。船上有几十号人,新鲜空气很快就会耗尽。”

“进入大气层多久以后必须打开发动机?”我说。

“等不了多久,”她说,“一旦开始翻跟头就无法恢复控制了。我们会掉下去摔死。”

“那就尽力而为吧。”我说。她点点头。“好了,艾伦,”我说,“通知手下,计划有所改变。”

“出发。”菲奥娜说着点燃了推进器。加速度把我紧紧地钉在副驾驶员的座位上。我们不再向珊瑚星自由坠落,而是瞄准地面径直飞了下去。

“颠簸来了。”菲奥娜说,交通艇冲进大气层,像沙球般当当乱响。

仪表板“叮咚”一声。“主动扫描,”我说,“我们被盯上了。”

“知道。”菲奥娜驾驶飞船向内急转。“几秒钟后就将进入高空云层,”她说,“也许能掩护一下。”

“真的?”我问。

“假的。”她说,但还是飞进了云层。

向东飞了几公里,又是“叮咚”一声。“还在被追踪,”我说,“距离三百五十公里,正在接近。”

“得赶在他们飞到头顶之前尽量接近地面,”她说,“速度和火力我们都占劣势。只能尽量接近地面,希望他们的导弹多击中树木,而不是咱们。”

“太不振奋人心了。”我说。

“我今天不擅长振奋人心,”菲奥娜说,“抓紧了。”我们俯冲下去,势头猛得让我想吐。

勒雷伊的飞船已经在头顶上了。“导弹。”我说。菲奥娜向左一侧,交通艇翻滚着落向地面。一颗导弹飞过头,消失在远处;另一颗在我们掠过一个山头的瞬间击中了山顶。

“漂亮。”我说,话音未落,第三颗导弹就在屁股后面引爆,震得交通艇立刻失去控制,我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第四颗导弹惊天动地,弹片撕裂了交通艇的侧面,我在呼啸的风声中听见了手下士兵的惨叫。

“撑不住了。”菲奥娜拼命调整飞行姿势。交通艇以可怕的高速飞向一小片湖水。“将在水面坠机,”她说,“对不起。”

“你干得不错。”我说,交通艇的机头撞上了湖水。

机头向下撕裂,发出金属弯曲和折断的声音,驾驶舱和船身一分为二。载着我和艾伦手下的机舱旋转着飞出去,我有一瞬间看清了他们,情形宛如一幅静态摄影,他们大张着嘴,喊叫声被其他的噪音吞没,船身轰鸣着擦过已经在水面上开始解体的机头。在难以想象的高速旋转中,金属碎片和器具被甩出机头。一阵剧痛,有什么东西带走了我的下巴。我试图尖叫,呛了一口血,离心力把灰色的智能血甩出伤口。我无意中瞥见了菲奥娜,她的头部和右臂被留在了身后某处。

当的一声金属脆响,我的座位从驾驶舱断了出去。我仰面朝天,滑向一块突出的山岩,座椅慢吞吞地逆时针旋转,椅背在水面上起伏蹦跳。我的右腿撞上那块岩石,动量突然改变,犹如纯酒精般猛烈的疼痛化为一道黄白色的闪电,股骨像椒盐脆饼似的噼啪折断,脚不偏不倚地落在曾经是下巴的地方,我多半成了历史上第一个踢中自己悬雍垂11的人。我飞过水边的陆地,终于落在了什么地方,周围的树枝仍在不断掉落,交通艇的乘客舱刚刚从这里穿了过去。一根树枝重重地砸在我胸前,至少弄断了三根肋骨。但我不久前才踢中过自己的悬雍垂,因此这个结尾实在算不上什么。

我望着上方(我没有选择余地),看见艾伦头下脚上挂在半空中,一根折断的树枝刺进他的肝脏位置,支撑住了他的重量。智能血从他的前额滴滴答答地落在我的脖子上。我看见他的双眼抽动几下,认出了我。接着,我的脑伴收到了一条消息。

你看着很惨——他发送道。

我无法回复,只能直勾勾地看着他。

但愿我能看见我将前往的群星——他发送道,然后又发送了一遍,又发送了一遍。此后就没有再发送了。

嘁嘁喳喳的声音。粗糙的趾肉抓住我的胳膊。傻逼辨认出了这种声音,把翻译的结果发送给我。

——这个还活着。

——别管它,很快就死了。再说绿的也不好吃,还没熟呢。

喷鼻息的声音,傻逼翻译为(大笑)。

“我了个操,看看这个,”有人说,“狗日的还活着。”

另一个声音,很耳熟。“让我看看。”

静默。还是那个耳熟的声音。“把木头从他身上搬开。带他回去。”

“老天在上,头儿,”前一个声音说,“你看看他,还是给他脑袋上来他妈的一枪吧,对他更仁慈。”

“上面叫我们把幸存者带回去,”耳熟的声音说,“猜猜怎么着?他活下来了。就他一个人活下来了。”

“这副屌样也算活着?”

“说完了没有?”

“完了,长官。”

“很好。搬开树枝。勒雷伊人很快就会追上来。”

睁开眼睛好似举起千钧巨石。有人搬开我身上的树枝,爆炸般的剧痛逼着我抬起眼皮。但我立刻瞪大了眼睛,没有下巴的嘴倒吸一口凉气,权当替代惊叫了。

“天哪!”前一个声音说,这是个金发男人,他扔掉那根粗大的树枝,“他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