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江寄月张了张嘴, 看着郗氏,没有把话说出来。

郗氏却想岔了:“不会是因为我的事吧?”

那日江寄月回去后, 荀简贞倒是择了些对话告诉郗氏, 郗氏并不知道荀简贞劝说江寄月的那些,所以她倒是没觉得告诉荀引鹤能怎样,反而觉得江寄月说得很对, 活生生一个人不见了,总要做得周密些,才能把后患杜绝, 而无疑她们都没有这样的能力。

可是今日看了江寄月和荀引鹤的神色, 却让郗氏惴惴难安起来,莫不成荀引鹤并不同意, 江寄月还为此与他发生了争执?

江寄月忙道:“与你的事没有关系,我只是……”她茫然了瞬, 不知道这样的话该不该说出口。

郗氏看着她,道:“若二嫂还肯信我, 倒是可以把事情说与我听, 或许我能给出些开解的法子。”

江寄月怔松了下。

郗氏道:“从前我害过二嫂, 可后来也腆着脸请二嫂帮忙了, 礼尚往来, 若在我能力范围内, 我自然也当帮帮二嫂。”

说来也是奇怪, 郗氏从ᴶˢᴳ前那样讨厌江寄月, 可如今荀府里还愿意说上几句的话,除了荀简贞外, 也就剩了个江寄月, 郗氏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对她的报应。

江寄月沉默了会儿, 还是道:“只是发生了些口角纷争罢了,不碍你的事。”

她并不愿说,郗氏也就不好强求,也只能沉默,可是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环境的愿望是急迫的,郗氏也只是暂时顿了下,又道:“既然二嫂不愿说自己的事,那我便厚着脸皮说一下我的事了。那件事我回去翻来覆去想了,到底风险太大,我不能让你们替我担了,而我自己什么都不做。”

江寄月道:“你有主意了?”

郗氏道:“我过几天寻个借口回家住着,然后说是上香,等寺里人多时便择个时机撇下丫鬟们逃走,到时说出来,也只说是我要走的,不会想到你们身上去。”

江寄月道:“但你出城需要路引,上路还要银子,要去哪儿落脚,你有主意吗?”

郗氏道:“这便要二嫂帮我想想办法了,那假路引我实在不知道该往哪处弄。”

江寄月仔细想了想道:“我原先住着的柿子巷鱼龙混杂,倒是有几乎专刻私章,做假路引的,你有信得过的人可以去那里帮你做吗?”

郗氏道:“宝雀可以替我去,她是我的大丫鬟,可以借着回家探亲的借口替我去弄。”

江寄月道:“至于落脚的地方,”她顿了顿,道,“我别的地方也不熟悉,但你想去我的家乡看看吗?”

香积山真的很远,从前也不是不知道,可是当江寄月画出地图,告诉郗氏去那儿需要走二十天陆路,转渡船一次时,她终于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了这点。

她画完后,便看着图纸出神,郗氏看着她的神色:“二嫂这是想家了吗?”

江寄月摇了摇头,道:“爹爹已经去世了,香积山对我来说也只是一座山,上面没了家。与其说是想家,倒不如说是怀念从前无忧无虑的时光。”

郗氏随口道:“嫂嫂现在的生活也很无忧无虑啊,二哥什么都替你想好了,不像我,循规蹈矩二十六年,竟然有一天还会筹谋出逃。”

她看着那张图,与江寄月的怀念不同,她脸上的神色更多的是茫然,忧色,并没有很多预备奔赴新生活的欢喜。

于是江寄月便知道了,郗氏并不向往外面的世界,只是她再也没办法在这个泥潭继续挣扎下去了而已。

郗氏道:“对了,有件事我想我还是得告诉二婶你一声。”

江寄月回过神来:“什么?”

郗氏道:“我与你说这件事,是为报你恩,也是不愿简贞那丫头真的走上绝路。她啊,本性是不坏的,但是有那样一个父亲在,心思总是有些偏执阴暗,虽然我比她虚长好多岁,可也总是会被她吓到,她……是有些恨二哥的,你防着她些。”

郗氏并不知道荀简贞胆子大到已经敢下药毒害她的父亲和祖父了,但这并不妨碍郗氏能从与荀简贞的相处中猜出她是个能狠下手的人。

江寄月没回答。

郗氏以为她是不信,于是又道:“二嫂千万不要因为她年纪小就不把她当回事,有些受到的伤害是会记一辈子的。”

江寄月垂下眼。

郗氏惊讶,依着江寄月的反应,看来她是知道了的,郗氏倒是没有想到荀简贞会主动和江寄月说这些,都说夫妇一体,荀简贞也不怕挑拨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会被江寄月觉得多事。

郗氏突然有了个很怪异的想法:“二嫂,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和二哥起了争执吧?”

江寄月“唔”了声,抬眼看她。

郗氏想,还真是,荀简贞竟这般恨荀引鹤,下手下得这么快,她这都还预警迟了。

郗氏道:“这也不能全怪二哥吧,我当时也就拦了回,后来就被父亲罚去跪祠堂了,好不容易出来,还被三爷指着鼻子骂多管闲事,后来也就不敢再管了。”

可是也就那一次,荀简贞一直都记着,说要报恩,这也是郗氏万万没想到的。

江寄月笑了下,那笑也有点怪异:“所以如果有一天大姑娘杀了夫君,我是否也该拍手称快?”

郗氏还没回味过来这话的意思,便看见江寄月似乎有些疲惫地合起了双眸。

*

夜间准备就寝,侍剑再三问了江寄月:“夫人,你真要住在厢房不回去了?”

江寄月道:“嗯,劳你和荀引鹤说声。”

侍剑闭门出来后,忧心忡忡的。

前面宴席散了后,荀引鹤去上房找江寄月,找了才知道她已经回了桐丹院,他便立刻要走,荀老太太叫住他:“你们怎么了,她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饭食也没胃口。”

荀引鹤道:“儿子闹得她有些不愉快了,回去略哄哄就好,没什么事的,娘不必担心。”

但等回了桐丹院,迎接他的不过冷床冷被,侍剑告诉他,江寄月在厢房睡下了。

荀引鹤拧眉,并无多话,转身就往厢房去。

江寄月也还没睡着,只听房门被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便挨近了床,尚未等她叫出声,身影便把她卷在被子里,强有力的胳膊一挟,就把她抱了起来。

江寄月道:“你干什么?”

荀引鹤沉着脸:“闹脾气归闹脾气,分房睡做什么?”

江寄月道:“我之前与你说得清楚了,我还不想与你有孩子,所以我们先分房睡。”

荀引鹤一听这话,神经更是突突地绽跳,他道:“我们总是要有孩子的,你这样的话,我当你是在气头上胡说的,下次不要再乱说了。”

江寄月道:“你还是不明白我在意的是什么。”

荀引鹤忽然停住了脚步,看了过来,江寄月以为他是被说中了心思,却没来得及让他把自己放下来,荀引鹤突然吻了下来,那倏然靠近的浓重酒气让江寄月反起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