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前倨后恭(第3/3页)

李牧刚刚才包扎好伤口,伤口还疼得如同刀割一样,完全是硬撑一口桀骜气,才得以出席这场晚宴。

但此刻他看着一脸风轻云淡,没有半分勉强、为难之色的陈胜,这口气却是无论如何都顺不下去,一上头,又忍不住作死道:“大王何以前倨后恭耶?”

白起就端坐在李牧对面,听言心下佩服之至的端起酒樽向这个铁头娃示意,同时也竖起耳朵倾听。

他其实也很难理解陈胜这种“独特”的招降之法。

古来招降敌方大将,莫不是礼贤下士,许以高位、赠以重利,甚至不乏爱惜敌将的才能,宽宏大量放其归营的例子,传为美谈……

像陈胜这种,你但凡敢吐半个“不”字儿,立马将你砍作一百单八段,少一段都不解气的主儿,遍寻古籍,都定然找不出第二个来!

“李将军曾率燕王府兵丁,劫我大汉百姓从牙缝里抠出来,支援幽州军的粮草,此乃大仇!”

陈胜没有生气,只是诧异的看着李牧道:“对一个仇人,我为何要忍、何为敬?”

这个道理听起好像没错,但李牧却总觉得哪儿哪儿不对,一时之间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嘴张了好几次,都没能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我懂、我懂,李将军是想说,你们有才能是吧?”

陈胜摆了摆手,让口条不利索,急得急赤白脸的李牧稍安勿躁,不疾不徐的说:“这样吧,打个比方,你被一个富甲一方的大户给揍了,这是仇吧?”

李牧点点头。

陈胜:“那我要寻这个大户报仇,与他是不是富甲一方,有没有关系?”

李牧想了想,摇头。

陈胜微笑着点头:“既然没关系,那我为什么要因为他有钱,就对他好言好语,他的钱和我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吗?”

“换句话说,李将军先是与我大汉结了仇,后又坚决不肯入我大汉,那你纵然是满腹兵法,统兵作战天下第一……这和我有关系吗?”

“既然没关系,我为何要敬着你,就凭你脸大、就凭你岁数大?”

李牧心下一琢磨,哎,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那岂不是说,前人对敌将礼贤下士,其实是以德报怨了?

不对不对不对,礼贤下士,怎会是错?

李牧绞尽脑汁的思索,却也没想明白,到底是哪儿不对!

坐在他对面的白起,倒是琢磨出一点味道了。

汉王对敌将的态度,与古来明君名将对敌将的态度的根本差异,其实是在……立场。

那些能对敌将高抬贵手、礼贤下士的明君名将,他们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亦或者是王侯将相的立场!

他们站在自己的立场,看自己麾下的兵马,就如同羊倌看羊群、商人看待货物。

他们看到的是财物,而不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将人命当成财物,放在天秤上衡量……

君可闻: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君可闻:慈不掌兵?

所以那些明君名将,他们能对那些敌将高抬贵手、礼贤下士……毕竟是用一批寻常的货物,换取一件贵重的货物,赚钱的生意,自然得态度好点!

不信?

那为何古来只听闻,明君名将对敌将高抬贵手、礼贤下士,却未听闻仁人君子对灭门仇敌高抬贵手、礼贤下士?

换言之,你将那些阵亡士卒的妻儿老小请来,问问他们肯不肯放过敌军将领?

汉王,是将自己放在麾下百姓、麾下将士的立场。

他视百姓如父老,你抢他的父老们节衣缩食凑出来的粮草,他能给你好脸色?

他能忍住没宰了你,你都该庆幸:幸好自己抢的仅仅只是粮草!

想到这里,他忽然就明白了,为何他和李牧能坐这里。

而那韩信、张良,却都是战败后当场就寄了……

白起忍不住端起浆水喝了两大口,压了压惊。

完事了见李牧还在纠结这个问题,白起主动替其解围道:“启禀大王,末将请命,愿为吾王师十夫之长,为吾大汉杀敌戍边,以赎往昔为误入歧途,残害王师将士之不赦之罪!”

陈胜讶异的看了白起一眼,没想到他竟能有这个觉悟,而后释然的摆手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以你的才能,为十夫之长,的确太屈才了,你用兵重地利、重形势,我欲擢你为朱雀军区参谋长,全权负责为朱雀军区对百越的作战谋划布局!”

顿了顿后,他接着说道:“你以杀伤敌军有生力量为战术核心的战略思想,我很欣赏,只希望你不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样子货!”

“华夏未来五百年之太平,皆在我等之手,若我大汉两百万带甲之士为利剑,那我希望你能做一名持剑人,挥不世之剑、立旷世之功,开万世太平之基!”

短短的两三句话,寥寥百十来字,却说得白起百岁之躯,沸腾如是十八少年郎,满心:‘能遇此明主,三生无憾矣!’

葬剑一甲子,拔剑与君视!

李牧见白起张了好几次嘴都说不出一句话来,默契的为他解围道:“启禀大王,末将请命,随白参谋长南下搏浪军,为吾大汉南疆一屏障!”

陈胜看了他一眼,摇头道:“南疆有白参谋长一人就足够了,你就不必去凑热闹了,你用兵不动如山、动若雷霆,我欲擢你为玄武战区参谋长,负责对玄武军区对犬戎的作战谋划布局……”

“玄武军区?幽州军?”

李牧听到这个名字,却不喜反忧。

陈胜再次给他斟了一碗浆水:“若是你没信心处理好以前那点小冲突,也可以去白虎军区,督造河西走廊方向。”

李牧顿时涨红了脸,大声道:“末将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