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重归京城

十多分钟后,华民初站到了清吟馆的门口。叩开大门说明来意后,俏丽的丫头引着他到了馆内院中。

他好奇地往四周张望了一圈,视线落在厅内。隔着轻纱,隐隐可以看到几个窈窕的身影。略有俏皮的古乐曲正从厅内传出来。

站了会儿,红袖、桃华、荇柔、雪菲四位姑娘出来了。她们站在廊下,仔细打量着华民初,不时凑在一起低语几句。

华民初笔直地站着,被几个女孩子盯得浑身不自在。

“我来应聘。”他主动开口道。

桃华朝身边的姐妹递了个眼色,起身走向华民初:“你就是姐姐嘱咐的那位小先生?”

华民初满头雾水地问道:“姐姐?哦……应该是吧?”

红袖噗嗤一声笑了,“我们八行里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呆先生。 ”

华民初楞了一下,试探道:“……你们也是外八行?”

桃华笑着摇头,轻声说道:“八行有八行,我们仅是商女一行。咦,不对啊……小先生,该是我们问你问题吧?怎么变成你问我们了?”

“你们快些吧,姐姐还等着回话呢。”雪菲笑了笑,拿了部古琴过来,自顾自的拨弄着。晶莹剔透的琴弦在她的指尖下像活了一般,美妙的音律自琴弦上畅快流淌。

红袖又绕着华民初走了两圈,抬高下巴,故作严肃地问道:“姐姐说你演过话剧,那是什么洋玩意儿,给我们仔细说说?”

华民初被她看得不自在,退了两步,低声说道:“哦,我留洋日本时跟过叔同前辈的剧团,排的便是话剧,也就是文明戏。”

桃华闻言,欣喜地拍手:“原来是文明戏!姐姐说过,她想找新鲜东西。我觉得这个确实新鲜,姐姐应该会喜欢。”

红袖歪着脑袋想了想,轻声说道:“三日之后,清吟别馆的女主人将在此遴选入幕之宾。”

“什么,入幕之宾?原来这是风月场?不行不行!”华民初有些懵,这些生动活泼的女子怎么会是风月之地的人呢?他摇了摇头,决定放弃这份工作。

一直在不远处观望的金绣娘走了出来,媚眼横波,浅笑吟吟:“小先生,我这里可不是你想像中的风月场。这里只谈风情,不谈酒色。”

众商女见她来了,立刻转身行礼,齐唤道:“姐姐。”

华民初看到她,脑中立刻闪过了火车中事,惊讶地问道:“你不就是火车上那位……”

金绣娘扶着红袖的手走来,抬头看着他说道:“人总说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我们商女虽为一介女流,但也知情知理,国家不幸谁能安居乐业?就算你一腔热血,也得从点滴做起,启蒙也是要做看得见摸得着的事,为商女排新戏,接受新思想,怎么就不能干?”

华民初被她问得语塞。

桃华不甘示弱地说道:“我们才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人。就说为救流落孤儿一事,我们姐姐虽刚到北京,可也没少奔走,四处打通关系。如今国难当头,哪个没良心的人会袖手旁观?不要以为就你们读书人有觉悟。”

金绣娘摆了摆手,小声说道:“行了桃华,你们和他讲讲入幕之宾的事情吧。我累了,要去休息一会儿。”

说罢,金绣娘略带倦意的离去。

华民初很犹豫,他到底要不要留在这里排练新戏。这是风月场所,与他的想像出入太大。可桃华所说之话又确有道理,救国之事,人人责无旁贷。若他能让这群女子都加入到革命中来,那不也是一件好事情吗?

红袖见他呆立不动,以为他同意了,攥着绣帕走到他面前,柔声说道: “每任商女行首入主各地香馆,这入幕之宾的规矩都是少不了的,往来都是一地儿的翘楚人物,只有一人能被姐姐选上畅饮良宵。”

听到良宵二字,华民初略有些尴尬地转开头,不与红袖对视。

荇柔似是看出他的心事,轻嗔道:“你想到哪了?入幕之宾与姐姐可无一丝肌肤之亲的,咱们商女做的可不做皮肉生意,再说了,姐姐被誉为天下花魁,文艺曲乐无不精通,谁人见了都得称呼一声大先生!这天底下哪有男人配得上姐姐?”

雪菲微抬下巴,骄傲地说道:“就是,无数男人趋之若鹜,可惜全都是俗人罢了。”

华民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问道:“那好吧,咱们排什么戏?我摘选过《茶花女》、《玩偶之家》,还有莎翁的《哈姆雷特》。”

这时,突然有阵阵笛声传来,红袖桃华对望一眼,神色微变。

华民初的注意力也被笛声吸引而去,刚抬头看向笛声响起的方向,脸上突然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他捂着脸颊飞快地回头,只见红袖举着一枚印章正收回手。

红袖把印章收回小盒,匆匆说道:“暂且通过吧,至于排演的内容,我去找姐姐决定吧!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姐姐一会儿要沐香,你可不能呆在这里。”

华民初还不知脸颊上印了什么,呆愣愣的点了点头,跟着先前引他进来的小丫头出去。小丫头拿自己小铜镜给他照了一下,只见脸颊上有一个鲜红的‘允’字!

他找小丫头要来清水擦掉脸上的字,快步走出清吟别馆。前脚踏出门,突然有团黑影扑地一声从他身边擦过,重重地砸在台阶下的白玉地上,嗷嗷地惨叫。

“痛……哎哟……”

华民初定睛看去,只现一个唐装打扮的青年像只青蛙一样趴在地上。

扭头看,红袖和桃华几人出来了,正叉着腰,怒气冲冲地瞪着那只“青蛙”。

“你再敢乱闯,可别怪我们不客气。”红袖怒气冲冲地骂道。

男青年爬起来,也不顾上一身狼狈,直着嗓子大嚷道:“让我见金绣娘。”

红袖气极而笑,一把抓起旁边的笤帚丢过去:“你是什么人,也想偷看姐姐沐香?”

男青年正了正衣冠,举止傲慢地起身报拳:“见教,见教,爱新觉罗·启鸣,清吟别馆馆主金绣娘入幕之宾。”

众商女一阵发笑。

桃华嘲讽道:“呦,这位启爷,还爱新觉罗呢。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抬出这名来唬人!也不怕人家听了笑话。”

启鸣翻了个白眼,双手往身后一背,迈着八字步往前,眼睛看向站在一边的的华民初,不服地问道:“这位爷也是争入幕之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