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易阳情蛊

一日后。

栾督办举行了新闻发布会,大街小巷里都在议论华民初与八行人暗杀谈判代表之事。人们发现宾客满堂的清吟别馆人去楼空,钟家也大门紧闭,商铺歇业。

方远极看着两手空空回来的卫兵,脸色不善。

“一个都没抓着?从昨晚起进出京城大门都必须有官府发放的通行证,他们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悄然离开?”

“可能、可能有暗道?”卫兵胆战心惊地嗫嚅道。

“不,他们绝对还在京城!”章三爷推门而入,言之凿凿地说道。

方远极一点好脸色也没有,打量章三爷一眼,不客气地说道:“你还有脸来这里?栾督办的命令是外八行的头目格杀勿论。我念在你有心弃暗投明,没把你算进去,你还敢再来?”

几名士兵马上端起枪指向章三爷的脑袋。

章三爷双手举过头顶,堆起了笑脸:“方司令,再给我次机会!”

方远极鹰一般的眼睛眯了眯,冷笑道:“机会已经给过你了。”

章三爷急急地往前冲了两步,大声说道:“这次不一样,方司令,您听我说,八行绘卷八年一轮换,时间就是明日!这是铁打的规矩,我相信他们肯定还想着把这个八行会开了。”

“他们现在都是逃犯,怎么还会在这里开会,要开也得先跑出北京!你编也要编点说得得过去的理由。”方远极嘲讽道。

章三爷摇摇头,笃定地说道:“但我是现任仙流之主,没我这会他们开不了!这也是规矩,黑纱一定会落实执行。还记得给华民初挡子弹的那个高手么?为恪守规矩,死亦不惧。”

方远极拧着眉,死死盯着章三爷,半晌后问道:“你们在哪里开这八行会?”

章三爷和他对视片刻,手指在半空划了一个字……

方远极抬着下巴,眼角轻抽一下,瞥着章三爷,鼻中一声冷哼,“但愿这次如愿以偿。”

章三爷抱着拳,诡谲地一笑。

——

明晃晃的太阳光落进雕花大窗,一枝梅花擦着窗子探进屋里。花蕊上有只蜜蜂,正悠哉晒着太阳时,忽地飞起来,惊慌失措地振翅逃走。下一秒,几只阴极虫稳稳地落在枝头,振动着莹亮的双翅,慢慢靠拢。

希水从梁上倒挂下来,双手打了个手势,轻盈地从窗子扑进房间。

院中的两名门徒听到动静,立刻大步过来一探究竟。二人刚刚靠进石阶,一根金丝线迅猛地绕上两个人的腿,再猛地甩了一下,两个人的脑袋重重地撞到一起,打着趔趄栽在地上。站在廊下的几个门徒飞快地冲向院中,但他们连对手都没找着,就被放倒在地上。

“小子,好好躺着。”花谷甩着金丝线出来,麻利地把几人捆了个结实,

房间里,章三爷正睡得惬意,被这动静惊得猛地一个激灵,弹跳起来。

“谁?”他瞪着三角眼,看向走近的希水。

希水双手叉腰,脆声道:“臭老头儿,你还敢睡大觉!”

章三爷三角眼眯了眯,看向窗外,金绣娘摇着团扇站在大院的梅树下,气定神闲地朝他笑。

他拧了半天眉,突然笑了起来,趿好鞋往外走。

“老朋友们不请自来,还真不客气。”他看了看满院横七竖八的门徒,冷笑道。

“仙流之主昨儿对我们不也挺不客气?借你的宝地开八行会,你不会有意见吧?”金绣娘睥他一眼,摇着扇子,轻摆腰肢往正堂走。

“不敢,请。”章三爷拱拱拳,跟上了金绣娘。

正堂里,华民初、钟瑶、希水、金绣娘、爵爷、一方,启鸣都在。

启鸣的眼珠子跟着金绣娘转,喃喃自语:“一步一生莲,说的就是她这仪态。”

见大家伙儿都不理他,他才讪讪笑着坐回原处,伸长脖子等着外面的人进来。

“你为啥不走呀?”希水打量着他,不解地问道。

“我倒是想走,可你们现在全在被通缉的范围内,我得保护金绣娘。”启鸣歪了歪嘴角,严肃地说道。

“呵,你怎么不说你也是被通缉的人之一。”爵爷毫不留情地嘲笑了他几句。

启鸣也不搭话,捧着茶碗装模作样地喝。

“都到齐了?”章三爷在门口站定,拈着须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众人看。

“喂,老家伙。”花谷从台阶跳上来,用力往章三爷的肩上拍了一巴掌。

章三爷脸色微变,飞快地伸手摸了一把后腰,旋即笑道:“兰庭老人的高徒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花谷嘻笑着勾住章三爷的肩膀,看着大厅中挂着的字画说道:“好一个宅子,笔墨良多呀三爷。都说您仙流一行以书法分层次,也不知三爷到了什么境界?”

金绣娘走到墙边,打量着一副字说道:“蚕无二设,燕不双飞。三爷现今恐怕是汉隶仙流,不多时也能到了秦篆境界。”

章三爷打着哈哈走过来,朝众人一一抱拳:“谬赞,谬赞。既然大家来了,那就是我的贵客。”

金绣娘嗤笑道:“既是贵客,那三爷腰上别的那东西也先放下吧,以免误会。”

众人一听,纷纷望向章三爷腰上衣服的一块凸起。那似是一把枪。

章三爷尴尬地笑了笑,摸着后腰说道:“嗨,你们想到哪儿去了,章某只是带着防身之用,绝无他意。”

章三爷说着说着,脸色蓦地变了。他匆匆把衣服掀开,后腰上原来别枪的位置,竟别着一把白瓷茶壶。方才茶壶嘴凸起的形状拱起衣服,正像枪口似的!

众人一阵哄笑。

爵爷脚下踩风,眨眼间人已掠到章三爷的面前,夺走茶壶,揶揄道:“茶壶防身?三爷门道深!”

章三爷猛地醒悟过来,眼皮子提了提,慢慢转头看向花谷。

花谷叠着木马腿,笑吟吟地摆弄着进门时从章三爷身上偷来的手枪,瘦白的双手灵活翻动,将手枪拆成零件排到桌面上。

章三爷看着那堆乌漆漆的铁器,脸色阴晴不定。

锵锵……

墙边的西洋镶金座钟,时针指向了十一点。

金绣娘站起身,往外面张望:“八仙老前辈怎么还不来?”

一方推着眼镜框,淡定地说道:“他一定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