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紫禁城

希水扶着华民初,一步一挪地跟上爵爷。这地方虽陈旧破败,但是地方挺大。顺着狭窄的过道拐两个弯,映入他眼中的是一片安宁祥和充满着市井气息的大院。

小孩在四处打闹,大人们在准备着新一天的开始。大家打来一盆水,轮流喝一口漱口,然后用牙粉刷牙,再轮流漱一口吐掉。再打起一盆水,每人捧一捧洗脸,然后递给下一个人。昨天被救来的游行学生也在这里,受伤的人有人照顾,其他人帮着居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劈柴生火之类的。

见到这行人过来,大家都围过来,热情地向爵爷打招呼。

“爵爷!”

“爵爷早啊。”

“今儿不出去?刚炕的大饼,来一个?”

“你还挺受欢迎的。”华民初微笑着说道。

“欢迎光临我的地盘儿。”爵爷颇有些得意地挥了挥手,摆了个指点江山的姿势。

华民初楞了一下,“这是你的地盘?”

爵爷严肃地点头:“对!我的紫禁城!”

希水撇撇嘴,不屑一顾地说道:“有什么了不起!师哥,我们易阳一行的家比这里好多了,到时候你跟我回昆明,保证你再也不想离开了!”

华民初听到昆明两个字就头疼,赶紧转移话题:“八行其他人呢?”

希水拍着华民初的胸膛,大大咧咧地说道:“师哥放心吧!他们本领高强,死不了!等你伤好一点,我们就回昆明去。”

华民初干巴巴地挤了个笑脸,把希水的手推开:“他们安全就好。”

希水还想说叨说叨昆明的事,爵爷朝围在旁边的几个小姑娘递了个眼神。

小姑娘心领神会地跑过来,把希水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嚷了起来。

“姐姐,您的辫子真好看,能帮我们也织辫子吗?”

“姐姐您衣服上这些铃铛是银子的吗?”

“姐姐您坐在这儿!”

希水被这群小姑娘围着脱不了身,趁着她分神,爵爷拽着华民初的胳膊就走。华民初被他拖得急走了几步,大腿处疼痛感又加剧了。

“哎哟,对不住!”爵爷挠了挠头,看着脸色都疼白的华民初笑。

华民初稍停了一会儿,朝前指,“我知道你是故意的,走吧,去看看。”

爵爷背着双手在前面带路,摇头晃脑地给华民初做介绍。

“这是孟叔,铁匠。这是于大娘,是裁缝。这是二丫,厨子搭手!大家看这儿,咱紫禁城来客人啦!贵客,我救命恩人的弟弟。”

正忙碌的众人停下来,憨厚地笑着向华民初问好。

华民初赶紧抱起拳,一个个地回礼。他认真又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人,这都是些穷人,身上的衣服补丁叠补丁,手头的工具大都残破不堪。可与他们贫苦的生活相比,他们的笑容却是质朴纯真的,眼神中不带半点野心欲望。

不知为何,华民初的眼眶有些发热。同样是人,可这里的人却活得这样辛苦,为了活着而拼命劳作,可换回的只有可怜的一点粗粮旧衣而已。

“我这地儿咋样?”爵爷突然停下来,扭头看向他,面带得色地问道:“是不是比真的紫禁城还带劲儿?”

华民初附和地点头:“嗯,棒极了,像世外桃源。”

爵爷冷笑,用手戳了华民初一下:“你埋汰谁呢,钟瑶姐的花园才是桃源,我这地儿能活命就行,所以说你这样安安稳稳长大的公子哥,身在福中不知福。”

华民初尴尬的点了点头,一时间找不着反驳的字眼。换成以前,他也会觉得姐姐的钟府就是世外桃源,主人温和,下人勤奋诚实。可是现在那里也不安宁了,成了方远极之流的眼中钉,肉中刺,不知何时就要因为他的存在而被殃及,安稳尽散。

爵爷凑过来,在他耳边小声问道:“我有件事挺好奇……外八行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子?”

华民初一愣,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金绣娘、花谷和一方的身影,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怎么形容他们。一起共患过难,可也因为这些人牵扯进理不清的乱事中。他想了想,严肃地回道:“他们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

爵爷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半天,再度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我看你跟他们的世界挺配。”

华民初拧眉,防备地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爵爷咧咧嘴,朝他挤眼睛:“不是说你爹是什么仙流前行首吗?你也是八行中人喽,还说什么两个世界的人。”

华民初的脸色沉了沉,直到现在他还是接受不了章羽所说的身世。他沉默地往前走了几步,语气生硬地说道:“这只是章三的一面之词。”

爵爷嘿嘿笑了几声,顺手从一边的木架上拿了一根草秆放嘴里咬着,眼睛望向不远处的一个落魄郎中。那位郎中正在磨杵草药,风把药味儿吹得满院都是。

“我再问你一件事。”他拍了拍华民初的背,指向那位郎中:“看到那个郎中吗?他一直住在咱紫禁城里,总是用些假的珍稀药材去骗些达官贵人的钱。再用这些钱,补贴紫禁城的困难户,给他们治些病。你觉得他是对是错?”

华民初坚决地说道:“错。”

爵爷饶有兴趣的看向华民初,问道:“这就让我好奇了,错在哪?”

华民初眉头紧皱,严肃地说道:“你都说了,他以假药材骗人,服了那些可能不会要人命,但是如果有人真的需要这些药,吃了无效,岂不是害人性命。”

爵爷反问:“那他帮助穷苦百姓,也是错了?”

华民初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这是两码事!百姓过得不好,从来都是当权者之过错。若当权者担起责任,善待百姓,哪用得着郎中用这种不地道的法子贴补穷人?”

爵爷吸了口气,点头:“你说得有点意思,继续!”

华民初走了这么远,腿越发地痛了,他索性在一边的石阶坐下,看着爵爷说道:“看看那些官兵吧,民不聊生至此,却还恣意妄为,活的无比潇洒,甚至蛮横。相比之下,那郎中虽然有错,但善意为大,也是实属无奈和可敬了。”

爵爷玩味的一笑:“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也是最近才知道的……郎中他是仙流之人。而且,我这里好多人都是八行的人,刚才的孟铁匠一家都是墨班的,所以他老搞出些新鲜玩意来。还有那个厨子会算命,是神通的人,你说我这里都这么多八行的人,那全北京城得有多少啊?”

华民初楞住了:“什么,都是八行的人?”

“呵,三教九流,不知有多少。”爵爷点头。

华民初发了半晌闷,往屋里看,只见先前给他倒水的教书先生就在屋里,此时正坐在桌上写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