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三更君(第2/3页)

老夫人只应付:“先前她不过是运气,碰巧看好了几个人,其实又并不是正经大夫,我也训过几次,不许她胡闹。府里不如还是另请高明的太医为要。”

主事府的管事一再恳求:“小少爷日夜不能安睡,奶都少吃,我们阖府的人也都为此事寝食不安,好歹叫姑娘去看一眼,能不能的,姑娘说一声,我们也心里有数,再去请别人就是了!”

老夫人命人去叫杨仪来,当面询问她,其实已经叫丫头暗中叮嘱,想叫杨仪拒绝。

毕竟又是事关孩童的病症,人家说了太医都没有把握,她一个姑娘家……别真惹出祸来。

谁知杨仪道:“我去看看就是了,能治就治,我不能,便请别人。”

那管事大喜:“大小姐说的是正理。”

老太太心中微怒,却还得叮嘱:“你年轻,见的毕竟还少,务必小心,自己闯了祸事小,万一耽搁了人家的病症却是大了。”

杨仪欠身:“您放心。我自明白。”

户部梁府。

那小孩身上只穿着极轻薄的一件衫子,生恐布料摩到颈间的肿包,因为那包越来越大,小孩子睡觉也不能仰面朝天,而只能趴着,且又疼又重,甚是难受。

故而杨仪到的时候,里头正在哭闹不休。

杨仪乍一看那孩子的后颈,也着实吓了一跳。

前些年她在外头,遇到不少颈生恶疮的病例,只是这脖颈并非其他地方,十分险要,等闲动不得。

杨仪就曾亲眼见过,有一老者,颈间赘疣大若人头,她有心想给他割除,但一想到后果,终究束手。

只能在心里想:毕竟万一失败了……就是一条人命,这样活着虽艰难,到底还有一口气在。

她担心小公子生得也是那种恶物,那么这孩子如此的小,要割除自然艰难百倍。

杨仪心头沉重,已经做好了“束手”的准备,直到她上前细看。

“此物什么时候生出来的?”

因她是女子,府内的女眷都未回避,起先还都偷偷打量着她,闻言忙七嘴八舌回答:“已经有四五天了,起初以为是蚊虫叮咬,抹了些药,谁知第二天竟大了些,赶紧请太医来看,说是风疹,开了内服的,竟丝毫用都没有,眼睁睁鼓了起来,越发没人敢动了。这到底是怎样?”

那些大夫,有说是气症,有说是被什么叮咬,有说是风疹……可惜都不敢着手。

而除了这些,更有些说是什么被邪祟附了之类,梁家病急乱投医,几乎就要请人来驱邪了,幸亏梁主事还算清明,一力制止。

杨仪细瞧了瞧:“这不是什么气症。”给小孩儿把了脉,又看向他身上,肤色微红,“要一根点的蜡烛,一个碗。”

一声吩咐,底下人迅速送了来,却不知何故。

杨仪叫无关人等且先退出,只留奶母,梁少奶奶跟夫人,她让奶母抱着那婴儿,自己从搭帕里找到针囊,取了银针,火上烧过。

待银针冷却,杨仪靠近婴儿。

少奶奶极为不安:“干什么?”

杨仪道:“这是胎毒,必须要将里头的脓水引出,再迟延下去,毒入肌理,再入骨髓,便有性命之忧,神仙难救。”

“可、可这么刺他……”

杨仪垂眸:“自然是会有些疼,可终究能够救命。”

少奶奶眼含热泪:“杨大小姐,你可一定要救救宝儿。我的命也在你的手上了。”

杨仪温声道:“放心,别出声,你跟奶母一起尽量看着别叫他动。”

少奶奶擦了泪,过去逗弄孩子。

杨仪叫夫人举着碗靠近,自己轻轻地在那肿包上刺落,顿时间,有微微黄绿的脓液自内渗出,流入碗内,夫人的手都有点发抖,杨仪道:“能流出来是好事。莫慌。”

在她安抚下,几个女子逐渐镇定,杨仪将脓水都挤了出来,眼睁睁见孩子的后颈恢复原样。

夫人用还有点颤的手,看向碗内,脓液几乎有大半碗,触目惊心。

杨仪挥纸笔,写了一副托里散的方子:人参,黄芪,白术,陈皮,当归等。

之所以叫“托里”,便是患者身体虚弱而有邪气之时,用这几种药,便能补气益正,迅速转好,且对于脓疮溃破之症至为有效。

“好生注意清淡饮食,伤处莫要沾水,此方服用月余便能除根。”

那小孩子因为有大人逗着,并没觉着疼,此刻正摇头晃脑,他仿佛感觉到压着后颈的东西不见了,竟呀呀笑了起来,又去扒拉奶妈。

奶母笑道:“好了好了,小少爷指定好了,他想吃奶了。之前往他嘴里塞还不肯吃只是哭呢。”

果真,当奶母解开衣襟,小家伙便凑上前去,大口大口地吮吸起来。显然是饿极了。

京畿司。

又到了休衙的时间,葛静葛副队换了常服,哼着小曲准备打道回府。

冷不防薛放从廊下翻了出来:“老葛!”

葛静吓了一跳,忙止步:“十七啊,你能不能正经走道儿,这神出鬼没的,吓死人了。”

薛放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老葛,你月俸多少?”

葛静惊讶:“你问这个做什么?”

薛放道:“还能做什么?月俸只有那么点儿,够什么吃?你是多少?”

葛静笑道:“我在这里多久了,你才刚来,我当然比你要高。”

“高多少?”

葛静犹豫了会儿,伸出两根手指。薛放盯了会儿,无法解读:“到底多少?”

葛副队只得说道:“我是两千六百文。”

薛放大失所望:“这也不多。”

葛静眼珠转动:“十七,你突然问起这个做什么?”

薛放道:“我是昨儿才意识到,我原来一贫如洗。想找个生财的法子。”

葛静笑道:“那你问月俸可是弄错了,你难道没听说过‘马无夜草不肥’?”

薛放对上他的眼神:“你难道有‘肥’的好差事?”

葛静寻思:“暂时没有,好兄弟,你要真想干,我给你留心就是了。我要先回去了,家里管得严,我要晚回去半步,就得审问起来。”

薛放颇有点羡慕:“哦……还有人管着。”

葛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今儿怪怪的。”

正要走,又想起一件事:“前儿在大通码头到底怎么回事?”

薛放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葛副队道:“俞巡检说,是顾瑞湖强抢他的丫头,双方才起了冲突,如今顾家那里决定息事宁人,可我总觉着有点不对。”

薛放本来以为,顾家会不依不饶,大闹一场。

没想到居然风平浪静。

而在巡检司这边儿,俞星臣竟把责任都兜揽了过去。

倒也是,起初带兵而去的是他,薛放只是随在后面,他又是上司,自然首当其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