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二更君(第2/3页)

薛放淡淡道:“这还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胥烈,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春安县。

杨仪一进县城,便先去见了龚知县所说患病的百姓。

一连看了五六人,她已经心里有数。

俞星臣面上蒙着帕子,询问道:“怎样?”

杨仪道:“先前在神鹿小城的时候,我给一个孩子看过病。当时神鹿的李校尉说,往年有几个士兵便是那样的症候,疑心是会传人的。”

俞星臣道:“难道这里的情形也跟神鹿城的一样?”

杨仪道:“病因差不多,但病理只怕不同。”

这个……俞星臣就有点儿不太理解了,只先问要紧的:“那到底能不能传人?”

“不会。”

俞星臣心弦微松:“可知道怎么治疗?”

杨仪道:“之前神鹿的那孩子,最明显的是脸上的黄气,他的病是因为生了毒疮又用了温性药,激发血毒,属于湿热蕴结,所以用了清热解毒的茵陈蒿汤以及外用拔毒的金黄膏等。但是这里的病者,我方才看过,通身并没有毒痈之类,只是身上脸上各处有些红疹斑纹,外加上关节肿痛,所以本地的大夫有的才推断是痈毒。但事实上,却似外感热邪,以至于热毒炽盛……”

说到这里,脸上便露出疑惑之色。

俞星臣道:“有何为难?”

杨仪定了定神,道:“此处的病症,跟神鹿的那孩童,大致都是血毒,所以都有时而高热时而冷厥的症候,可是那孩童是疮毒引发,但这里……倘若是一个两个的人偶然地外感热毒,那也罢了,然而竟有这么多人同时如此……如果是伤寒,或许可以解释,可又不是伤寒。”

要治病,便要治本,杨仪虽然知道这些人的病因,但他们为何得病,却还是存疑。

俞星臣温声宽慰道:“要追查并不着急,只是你知道了他们的病因,能先把这些危重病患救治过来,便是难得了。”

杨仪颔首。

先前听闻永安侯来到,县内若干父老纷纷出迎。

此时那负责看诊的本地两个大夫也在跟前儿,他们两个,正是原先一个主张是伤寒,一个主张是痈毒的。

杨仪将判断是“血毒”的种种告知,两人还半信半疑。

杨仪并不多做解释,便吩咐他们用“清瘟败毒饮”托底,这一味有玄参,栀子,黄连,赤芍,连翘,知母等药材,主治热毒,凉血泻火。

而对于病患之中高热昏迷不醒的,便再加清热解毒的紫雪丹。

对于狂躁烦渴的,再加大承气汤,用以发汗泻下。

两名大夫牢记,分头行事,对症用药。

龚知县见杨仪才下车便看病人,实在过意不去,赶忙请他们入县衙歇息。

丫鬟送了茶上来,龚知县欠身陪笑道:“请永安侯跟俞监军见谅,下官这里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好茶……关内的茶到了这里,要么都是旧了的,要么就极贵价,莫要以为下官是故意怠慢才是。”

杨仪哪里挑拣这个,她也并不想吃茶,只一笑:“哪里。”

俞星臣将那白瓷茶盅端起来,见泡得好似是香片,只不过茶的颜色都已经有些微黑,气味也有些不纯,果真是经年的旧茶了。

他并没有嫌弃之意,只道:“龚知县若是能拿得出今年的新茶,我倒要怀疑你这知县做的是否清廉了。”

杨仪正思忖城内那些病者的患病之因,闻言有些诧异,俞星臣竟然能跟七品小官开玩笑了,真是……

龚知县笑道:“不敢不敢。永安侯跟俞监军不嫌弃就再好不过了,只是这里的百姓们,并没有喝茶的习惯,加上运来的茶少且贵,就更难得去喝了。若不是早年在关内养成的习惯,连下官也要戒了呢。”

杨仪见他说的这样,不由也想起先前跟着洛蝶在外行走的时候,她们自然多数过的苦日子,“喝茶”两个字,简直陌生,毕竟“茶”这种东西,确实是有些贵。

不过隔三岔五,洛蝶便会弄上一些,但多数都是些别出心裁的,比如她心情好的时候,会熬些糖姜茶,有时候是红枣蜂蜜。

有一次她不知从哪里弄回一颗黄色的果子,对杨仪说那叫“枸橼”。

杨仪从未见过此物,闻着有些淡淡香气,切开后,汁水丰沛,果肉透明,本以为必定甘甜,谁知尝了口,酸的牙都倒了。反而把洛蝶逗得大笑。

不过,将枸橼的汁跟蜂蜜调和,加泉水,却成为极酸甜可口的饮子。

此时杨仪端着茶,发怔,不知怎么竟然想到了这些旧事。

因为担心病患之故,暂且在县衙歇息。俞星臣看杨仪心不在焉,便知道她正思忖治病的事,于是趁机来到外间打听薛放的消息。

黎渊先前调了春安县差役们二三十人,让他们带路,在县内四处搜寻可疑踪迹,又派人往定北城秘密报知戚峰。

在杨仪正欲春安给患者诊治的时候,戚峰已经得了消息,他立刻命老关跟两个本地的参将,带了一千军马急速而来。

中午时候,两名大夫来回禀,说是服了药之后,已经有两个病人情形见好。

原先这两个大夫对于杨仪的判断,还半信半疑,以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没想到却是自己有眼无珠了,一时满面惭愧,五体投地。

杨仪并没什么什么喜色,反而问起他们先前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情形出现。

一问,两人回想了一阵,道:“大人,北地这里本就苦寒,又缺医少药,加上战乱等等,一年到头不知死多少人,死因自有许多,有时候就算发生了这种病症,我们也未必知道。只依稀记得……差不多的病症是死过人的。”

另一个大夫陪着小心说道:“小人是从定北城过来的,类似的症状也见过几宗,之前便是用伤寒的法子来治疗,总不起效,都死了,所以这次小人才觉着是痈毒。”

杨仪顿时也想起了李校尉的话,道:“这么说,春安这里的病症不是特例。”

“是,一到冬天,这种症就格外多。”起先开口的那个大夫苦笑:“因为这个,所以小人才觉着是伤寒作祟。不料都是一家之言而已。得亏永安侯亲临,拨云见日,不然……”

杨仪在心中忖度他所说“冬天”两字,心中似乎想起一点什么,又没摸透。

两名大夫去后,小甘对杨仪道:“姑娘,中午怎么也没多吃几口,是不是也觉着这里的东西不好入口?等到了定北城,我多叫人弄些菜肴就好了。”

不料小连说:“别说姑娘了,就算是我这样的,也是好几天没见到正经的菜蔬了,果子都没啃上一个,总觉着身上怪怪的。”

小甘不由笑道:“你少矫情,少吃了点菜蔬果品,你就不受用了?这里的气候如此……哪里找新鲜的菜蔬果品去?你我不过几天没吃……这儿的百姓人等只怕一入冬,更加吃不到一片菜叶儿的,他们又能怎么样?总不能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