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失态(第2/3页)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崔寄梦裙子上的流浆已经渗得彻底,沾在腿上黏糊糊的,叫她恍若身在梦中。

采月唤人备水,上前来帮崔寄梦褪下裙子,手刚碰到裙子时,崔寄梦按住了她,“采月姐姐我……我自己来吧。”

采月本已熄灭的疑虑重新燃起,她跟在崔寄梦身侧近身服侍已有十年,小姐早习惯了让她帮忙更衣沐浴,可最近为何每次都推三阻四,非要亲力亲为?

有崔夫人因一朝不慎误了终身的旧事在先,采月不免为崔寄梦担心,拉过她悄声问:“小姐,你如实告诉婢子,你和二公子可有越礼?”

崔寄梦的脸更热了,睁大了眼假装懵懂:“采月姐姐为何这样问?”

其实她心知肚明。

早前对于很多事,她的确一窍不通,可后来有人十分耐心地教她,事无巨细。

每次他会将那本无字天书轻轻平放至榻上,天书用绸布制成,白净光滑。

他会带着她的手一起,就像平日念书一样,指腹一寸寸从书上滑过,会先讲一遍,遇到紧要之处,用力将她的指腹往下压,按在那朱红的字眼上,久久不动。

待逐一浏览过每一处每一个字,末了,他还会再问她,知道了么?当然,不管她知道与否,都要被逼着试一遭。

过后,谢泠舟还得问她可否记住,若记不住,他会不辞辛劳带着她学一遍。

可即便是记住了,也得反复几回,用谢泠舟的话是“温故知新”。

幸亏只是梦,那本书翻不坏。

若现实中,他真那般严厉又勤勉好学,只怕那绸缎似的书会被戳坏。

崔寄梦不由汗湿脊背,只觉似乎变成了一块被戳破的白绸,羞愧又不安。

从前她还能假装从容,现在是越来越无法面对大表兄了,方才他随意的一个眼神,竟让她浮想联翩,惊得当众失态。

沐浴时,崔寄梦还在困扰。

她莫不是患了臆想之症?要不要改日去庙里拜拜佛?

想到拜佛,崔寄梦倏而想起梦里的佛堂,她明明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为何会在梦里那般熟悉。

她先前觉得是自己在梦里胡乱编造的,就像她没见过妖怪,也会梦到过长得奇形怪状的妖怪,这点无法验证真假。

可佛堂如何解释?

做梦前,她从未去过府里佛堂,为何梦里那佛堂布局却和上次所见相差无几?

人真的会梦到自己没见过的东西?

上次因为过于震惊羞赧,除了佛像,其余布局并未细看,不能证明什么。

崔寄梦决意找机会去佛堂看看。

黄昏时分。

用过晚膳后,谢老夫人传崔寄梦过去聊天,看到外孙女进来,老太太把她招到跟前,炫耀私藏的宝贝般打开边上的食盒,“乖乖,看外祖母给你留了什么?”

崔寄梦一看,食盒里有两个白玉糯米糕,圆润白腻,十分诱人。

谢老夫人见她呆呆地看着糕点,笑容愈加和蔼:“好孩子,今天没吃过瘾吧,外祖母也觉着这东西好吃,可惜我老了,吃多了容易积食,你都替外祖母吃了吧。”

外祖母的语气像在哄小孩子,崔寄梦心中一暖,祖母去后已好久没人把她当孩子哄了,她小心捧起白玉糕。

想了想,还是把顶端的樱桃取下来,递给谢老夫人:“外祖母您吃。”

"哎哟,瞧你这孩子真懂事!"原本樱桃在谢府也不算什么稀罕物件,但外孙女把它献给自己的举动,让谢老夫人体会到了市井人家祖孙俩相依为命,连一块肉都要夹来夹去的温馨。

老夫人笑眯眯地接过樱桃,“好孩子,你怎知道外祖母馋樱桃!”

祖孙二人有说有笑地吃着,一个糯米糕下肚,谢老夫人又拿起一个,“还有一个呐,多吃点,看你瘦的。”

崔寄梦最近不敢多吃,忙推拒:“多谢外祖母,我有些撑,实在装不下了。”

话刚说完,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随即她记起来了,她时常在梦里说过这样的话,顷刻间腿又开始不由自主发软发抖了,好在外祖母未曾留意。

谢老夫人望着白玉糕,忽而想起今日请安时,长孙也吃的津津有味。

说来这俩孩子有些同病相怜,一个自幼父母双亡,一个打小父母不和,都是没爹疼没娘爱的可怜孩子。

老夫人唤来贴身嬷嬷,“把这剩下的一个送去佛堂给大公子吧。”

崔寄梦正愁没有借口去佛堂,闻言接过话,“外祖母,不必辛苦嬷嬷,我正好顺路,一会回去时我顺道带过去吧。”

“好,那可好!”对于外孙女体恤人这一点,谢老夫人很是喜欢。

暮色四合时,崔寄梦同外祖母道别,带着食盒连同谢老夫人嘱咐帮忙放在佛堂供着的一沓经书,在采月陪同下往佛堂去。

到了佛堂门口,崔寄梦让采月在外头候着,独自进了佛堂。

佛堂书房里。

谢泠舟正坐在案前批阅公文,在他膝上,蜷着那只小白猫。

看到棘手之处时他思索得入神,手上抚l摸的动作也停了,猫儿不满地喵了声。

谢泠舟目光依旧不离案牍,淡淡指责:“她可比你听话多了。”

小猫好似真的听懂了,乖乖地缩成一团一动不动,不再出声。

又看了几份公文,忽然传来一声熟稔的呼唤,谢泠舟下意识地低头。

猫已睡着了,还是那只猫,他不由笑自己,本是骗迎雪的话他反倒信了,继续埋首案牍,但不一会,那声音又出现了。

谢泠舟倏而抬头,透过万字纹花窗,见崔寄梦拿着一个食盒,立在佛堂中。

她还是那般拘谨,未经许可不敢擅自闯入,只双眼却不像平常那样规矩地低垂,杏眸流转,细细打量着佛堂陈设,眉头越蹙越紧,耳根子也越来越红。

谢泠舟近乎屏息凝神,盯着崔寄梦的面庞,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张雪白小脸上充满了惊恐、疑惑、不敢置信。

随即面颊变得绯红。

她的一切反应,都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去了,谢泠舟握紧双拳,眸中暗藏波涛。

正堂中。

崔寄梦不敢置信地打量着周遭一切。

佛像的底座的确是檀木做的,在梦里,谢泠舟会从后方伸出手,青筋凸起的大掌覆在她手背上,十指相扣一道扶着此处,她甚至还记得这底座的边角硌得慌。

低头一看,地上蒲团亦是有两个,在梦里时,一个垫在膝下另一个垫着手心,她的手和膝盖会不住前前后后地动,带得蒲团也在地上来回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目光移向两侧的门,崔寄梦已记不清梦里有没有这扇门。

只依稀记得往里走是书房,之所以记得,是因谢泠舟曾抱着她往里走,每一步都无比难挨,因而印象也格外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