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心疼(第3/5页)

王氏听着身后儿子对崔寄梦宠溺的话,皱了皱眉,喉头像被一根绳缠住,憋屈得很,她费尽心思嫁的夫君对谢清芫有着近乎偏执的畸恋,如今她的儿子也对谢清芫的女儿深深痴迷。

凭什么?!她与谢清芫素无瓜葛,凭什么要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王氏竭力劝说自己,上一代的事情与晚辈无关,她不会为难崔寄梦。

但是这桩婚事,绝不能成!

宴毕,已是黄昏。

众人纷纷离席,崔寄梦一个人吃了三个人的分量,实在是饱得过头了,走路都慢了很多,落在人群后头。

“撑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语,再寻常不过的话,放在他们之间说也总是会联想到别处,听得她耳根发热,有了方才对他的猜测,崔寄梦如今只觉得大表兄这话……

似乎也是有意的。

还是说她想多了?她抬头,谢泠舟也正看着她,他倒是坦然,还牵唇笑了。

“下次别逞强,不想吃可以推拒。”

崔寄梦讷讷点头:“好……”

谢泠舟说完就迈开步子,与她拉开一些距离,好似刻意在避嫌,以掩人耳目。

崔寄梦懵然间,瞧见他身后垂下一半的乌发,及玉冠上飘逸的束带,有个突兀的念头闯入脑海,大表兄这两日好像……

更好看了。

随之发觉自己竟走神了,她方才明明是在琢磨掩人耳目一事的。

想掩人耳目,就意味着心里有鬼,她容易害羞,又总是想歪,因而才会心虚,可大表兄坦坦荡荡的人,心虚什么?

正困扰着,远远地,有个兵士骑着马匆忙往这边来,朝着正走下朝华台的众人喊道:“长公主殿下的马惊了!殿下滚落山崖下落不明!快!快多来点人帮忙!”

话刚说完,和云氏及谢盈雪母女并肩而行的谢蕴神色一凛,甚至连和妻女道别都顾不上,快步走下台阶,在朝华台前夺了一名士兵的马匆匆策马奔去,马蹄扬起,在身后惊起一股烟尘。

谢迎雪不谙世事,问母亲:“爹爹为什么这么紧张啊?”

人多眼杂,云氏看着烟尘的方向,莞尔笑了笑,压低声音道:“爹爹是陛下的臣民,自然护主心切。”

谢泠舟和谢泠屿兄弟二人听闻,亦是快步往马厩走去,崔寄梦心里记挂长公主也不由迈开步子跟上,追上几步后觉得自己一个姑娘家只会添乱,便停了下来,朝着前方的月白身影轻声道:“表兄小心!”

两位表兄同时回头,谢泠屿理所当然认为她在牵挂自己,宽慰崔寄梦道:“表妹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然而崔寄梦却鬼使神差地重复了一遍:“大表兄、二表兄,多加小心。”

谢泠屿只当表妹是在说客套话,并不多想,崔寄梦却不然。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何要补上这句多余的话,下意识看了眼谢泠舟,见他正凝眸看过来,深深望了她一眼,略微点头,而后转身离去。

他虽未说话,但她却能读到他这一动作的含义,骤然安下心来。

这种感觉就像阿娘在爹爹去戍边时都会嘱咐他照顾好自己,爹爹平素虽爱捉弄阿娘,唯独此时会郑重点头。

看着众人骑马离去,身后扬起滚滚红尘,崔寄梦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像这些扬尘一样,被高高扬起。

再也遮不住了。

长公主惊马的那处山崖在林子后方,此断崖地势险峻,谢蕴攀着断崖上的藤蔓往下,断崖深达四五丈,好在谢家历代长子自幼都要扎马步以锻炼体格,因而谢蕴虽是文官但颇强健,顺利攀至底下。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很早起便受的那些教诲,随之一块碎布冲得凌乱。

树杈上,有一片织金团锦料子,今日长公主穿的就是就是这种花色的骑装。

至于为何他会记得,无从考证。

顺着碎布接连出现的方向往下攀,总算到了崖底,底下是一片浅浅溪流,顺着溪流往前,远远地,在滩涂上看到一团白色身影,当是被水冲到此处的。

天色渐暗,只隐约见锦衣上染了一片红。谢蕴不敢往下想,疾步朝那身影奔去,试探着沉声问:“殿下?”

没有回应,他绕到长公主跟前,小心检查,发觉她只有后背被利石割破了一道伤口,并未伤到要害,悄声松了口气。

“殿下?”

长公主睫毛颤了颤,但并未醒来,谢蕴冷峻沉稳的声音带了些颤意。

“姬玉瑶?”

那双总是溢满风情的桃花眼遽然睁开,声音虚弱但带着讽意:“谢太傅最是知礼,竟直呼本宫名讳。”

谢蕴又是肃正模样:“臣冒犯。”

姬玉瑶最见不得他这公事公办的架势,其实谢蕴喊她时她就醒了,但那冷肃的声音让她觉得,他定会认为她都三十六七了还不稳重,不顾安危纵马往深林去。

兴许会拿她这前妻与他家中那位温良恭谦的贤妻作比,庆幸得亏和离了。

故姬玉瑶选择装睡,直到谢蕴喊了她的名字才终于装不下去。

初成婚那几年,她最喜欢听他喊自己名字,尤其床笫之间,那般端肃的一个人,即使失控也不会软言软语地哄人,所有的柔情都汇聚在她的名字里头。

然而现在他们两相厌弃,再听谢蕴唤她名字,姬玉瑶只觉得气愤。

她冷冷推开谢蕴搀扶的手,支撑着要自己起身,却不留神牵动了后背伤口,自小金尊玉贵的公主哪受过这样的伤?

姬玉瑶当即痛得眼冒泪花,抬眼看到谢蕴微皱着眉,仿佛马上就要开始数落人了,先发制人道:“给本宫打住!”

气急的时候牵动了伤口,方才九死一生的恐惧复现,姬玉瑶话音发颤:“本宫造了什么孽碰上匹疯马,得亏有几棵树挂着,否则只怕早已死僵了,这就罢了,还要遇上你这么个万年冤家,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太傅大人这会在暗笑本宫不稳重……”

自和离后,每次见到前妻,她都是一副雍容华贵、高不可攀的模样,谢蕴险些忘了,眼前这不甚讲理甚至一团孩子气的人,才是他记忆中的姬玉瑶。

他不由得放轻了声音,致歉道:“让殿下受惊,是臣的不是。”

姬玉瑶只当他在说场面话,不予理会,挣扎着要起身。一双大手扶起她,不容分说将人背起来往前走。

暮色迅速合围过来,又是在寂静山林里,所有的安全感被极限压缩在二人所处的方寸之地内,姬玉瑶不由得搂紧谢蕴肩膀,他脚下倏地顿住。

“殿下,臣迷路了。”

“什么?!”

姬玉瑶错愕,须臾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她先是慌乱,随即幸灾乐祸,曼声嗤讽:“本宫以为太傅大人博古通今、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与本宫这样不学无术、纵情声色的人不同,想不到也有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