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 宋寇(第2/3页)

“宋寇说,检举细作,一经查实,赏铜钱五十贯。”

“这么多?!”吕阿大惊呼一声。

耶律有尚吓了一跳,下意识撤了两步。

“恩公……额不是……不是,放心,额肯定不会出卖恩公……”

这夜,城中盘查更严。

耶律有尚借住在城外吕阿大家中,思来想去,心中不安,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五十贯的纸币给吕阿大。

“这些你先拿着,等廉相收复京兆,定还有重赏……”

“恩公,额不是你想的那样,额就是头一次听那样多的钱,吓到了,可没想过出卖恩公。”

“我知道。”耶律有尚道:“这是多谢你这段时间为我隐藏行迹。”

“真不能收。”

“收了……”

两人推拒良久,耶律有尚故作生气,吕阿大才畏畏缩缩地收了。

耶律有尚看着吕阿大的眼,感受到了这平头百姓的质朴与真诚,安心不少。

……

而这些日子,学“乡间”之道,耶律有尚也有颇多感悟。

民心在陛下、在廉相,因此,长安虽暂屈于宋寇兵威之下,却还民心可用,他只要再继续下去,便可使李瑕治理起来焦头烂额。

只需等到陛下北征之后回师,他便可领人为内应……

廉希宪一开始布置给耶律有尚的事情不是这些,而是与胡祗遹一样,刺杀李瑕,再抛出张家女郎在莲屏观的线索。

可惜,耶律有尚没找到机会。

也许廉希宪也没想到他能逃过追捕。

如今耶律有尚也得到了廉希宪的死讯,悲伤,之后是更加坚定。

“廉相,你一定也没想过我能做到这一步,可惜已救不回你,但等到王师复关陇,我一定要向陛下言明你的苦心!”

耶律有尚心中暗暗起誓。

然而,之后数日间,长安局势却开始渐渐出乎他的预料。

二十四日,他到城中看了,还是有许多无田的百姓落籍分田,之后消息传开,愈发多人趋之若鹜。一部分有田者也担心自己的田地最后成了无主之地,也赶去落了籍,当然也有许多人不满。

但就在次日,几个色目商人的头颅被挂在钟楼上,城中铺面相继开张,街上增加了官兵巡卫。之后,钱庄贴出告示,勒令百姓限期将手中纸币兑换为铜钱。虽只能兑往日的八成,却已有不少人担心宋朝长据关陇,手中钱币成了废纸……

二十六日,已有吏员、乡绅挨家挨户要求百姓落籍,尽快兑换钱币。

这还只是刚开始,但耶律有尚已感受到了变化。

再两日,已有那些受过廉希宪施政恩惠的百姓开始跑去落籍。

耶律有尚大为不解,质问了一句“你们忘了廉相的大恩了吗?”

“废除羊羔利,这不是官府该做的吗?!”

耶律有尚一愣,不明白这些原本质朴的人是从哪听来这样荒唐的言论。

他走过长安街头,渐渐在各处听到了这些言论的来处。

“大宋刑典规定,每月取利不得过六分,积日虽多,不得过一倍,严禁复利,收取复利者,处杖责、带枷示众。今我王师入城,大帅下令杖责剥掠百姓之徒,归还不法之利,以示大宋王法……”

耶律有尚心里暗骂。

“放屁,你赵宋权贵以借贷剥掠民财才是最登峰造极的。”

话虽如此,但在眼下李瑕治下的关中显然不是如此。

李瑕传达的意思只有一个,廉希宪做得再好都不够好。

“蒙古无王法,仅焚烧羊羔利之券书,尔等便感恩戴德?蒙古无王法,仅租佃尔等田地,尔等便感恩戴德?尔等不见,那本就是尔等钱财,本就是尔等祖宗之田地!蒙古人以屠刀抢掳,近来不过有人叫他们少抢些许,尔等便口呼青天……”

这样的气氛中,一日过去,再一日过去,耶律有尚越来越惊慌。

他发现,庇保他的吕阿大偷偷去落了籍,还把那五十贯钱钞兑成了不到四十贯铜钱……

“你做什么?”

“额就是觉得……”吕阿大不善言辞,说不出来。

耶律有尚愈发大怒,抬手一指吕阿大,提起自己的包袱,大步而出。

他已不打算再在这破屋子里藏身了,临走前又骂了一句。

“忘恩负义的东西!”

吕阿大如遭电击,大步赶出来。

“额没有忘恩负义……没有!但额也不欠谁的,那年额借了八吊钱……一年一年拼命种地,还了三十多吊,额还欠了谁的!额一直说你们是好官……现在官府要把额阿爷的田还额,额干啥不要?恩公……额没有……”

说着说着,眼见耶律有尚头也不回,吕阿大又追,嘴里大喊不已。

渐渐的,耶律有尚跑过村口,不见了身影。

反而是吕阿大先忍不住哭了出来。

“额欠你啥了……掰扯清楚啊……”

……

耶律有尚走了良久,心中犹怒。

怒的是随廉相六年披肝沥胆,过问民间疾苦,最后只换来如此对待。

他躲进树丛,想换身衣衫,打开包袱,却是愣了一下。

只见里面竟还放着四十贯钱。

再回过头,只见四野苍茫,也不知还能到何处去……

……

潼关。

几封信报送到李瑕手上。

林子咧嘴笑了笑,道:“近日捉了不少在长安的细作。”

“只能算是民心初定而已。”

“现在能多派人手往山西为大帅找到张家女郎了。”

“那我谢谢你,去吧。”

李瑕整理了一会情报,想了想,让人再将元从正找来。

“有几个消息给和仪也看看……”

元从正看过,应道:“看来,长安之事也渐渐顺了?”

“敌人留下的细作……更像是对我能否控制关中的考验。我该多谢你给的办法。”

“即便没有学生,大帅一样能想出兑钱的办法,一样能稳定民心。”

李瑕问道:“你这话真心的?”

“是。”元从正很诚恳,道:“归根结底,在于大帅治理关中,比廉希宪治理得好。”

“好在何处?”

“好在大帅头上没有骄奢淫逸、飞扬跋扈的蒙古王公贵族。大帅能做到的事,廉希宪便是想做也做不到。”

李瑕想了想,道:“你不真诚。”

“学生所言,出自肺腑。”

“但没说完,你后面还有转折的话,藏着没说。”

元从正道:“学生不解大帅何意。”

“不解便算了,回头再说吧。”李瑕道:“再帮我拟几封信如何?”

“给何人?”

“送往洛阳的,给赵璧也好、商挺也罢,内容也简单……我不打算再趁着忽必烈与阿里不哥大战之际与中原开战了,以免一个不好忽必烈败于阿里不哥,文明的蒙古人总好过野蛮的蒙古人。总之是这意思,和仪写完给我过目便是,语气需威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