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 宋寇(第3/3页)

“是。”

元从正坐下,铺开笔墨便写,一边写一边随口问道:“敢请教大帅,长安细作之事,大帅是如何看的?”

“廉希宪学我的手段。”李瑕自顾自地批阅着文书,随口道:“学得……太粗糙了。”

“粗糙?”

“他是怎么做的呢。只给胡祗遹、耶律有尚布置了一道命令,‘你们去刺杀李瑕,败了就传情报引他到华山’,这是上策;在华山又布置一道命令,‘我们等李瑕攻上来,伏杀他’,这是中策。”

“可还有下策?”

“都到下策了,又如何有用?”

元从正落笔飞快,又问道:“换作是大帅,会如何做?”

“我不会退出关中,会誓死守卫,未必不能守住。”

“学生不了解兵势,听不明白。”

“也好。”李瑕道:“简单说来,廉希宪想学我,但一开始,他守关中的局格就太小了。怎么说呢……我以往破局,都是试着在气势上压住对手,或站在比对方更高的立场上。”

“更高的立场?”

“以前北上,有些人想捉我,他们为了什么?立功。我不同,我是求活,是拼命。而拼命比立功的意愿大。我能像狼一样凶猛,他们便成了羊。”

李瑕难以用具体的词来形容,随口又道:“总之气势上不能输,比如在临安时,贾似道想对付我,他比我强,但我一把将他最敬畏的皇帝拍下去,他便乱了。”

元从正手一抖,墨水污了写好的半封信。

这次,真是突如其来,让他措手不及,没想好如何回应。

李瑕却是头也不抬,如没看到一般,语气随意。

“刘黑马臣服于忽必烈,不肯降我。我首先得告诉他,我会是比忽必烈更正统、更伟岸的皇帝。布局之前,我心里要有这样的底气、能在气魄压得住他,这才是一切的基础,其他的手段只是为了证明这一点。”

元从正又拿起一张信纸,却未落笔,只沉思着。

李瑕等了一会,没听到他应话,继续闲聊着。

“廉希宪想守关中,也得先有比我大的气魄,不难,只要证明忽必烈比我好。但你看,他一面说着忽必烈好,一面又说忽必烈在北征抽不出手。好像连他都知道忽必烈的好主要还是那些兵马。那其他的呢?宽仁呢?爱民如子呢?能让关中百姓拼死维护吗?

廉希宪为何想守关中?为给忽必烈搞钱粮北征,所以他打起仗来……小家子气。若真是站在关中百姓的大义立场上,只要振臂一呼,关中百姓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何惧与我殊死一搏?”

“这……”元从正道:“这只怕会留下一个残破关中……”

“若是我,不惧。”李瑕道:“我确信我能给关中百姓的比世间任何人都好,这次长安细作一事便是证明,这就是底气。有底气,不管谁来入寇,那就打趴他。”

元从正勉力笑笑,再落笔,已不似方才从容。

“可惜,只想着给忽必烈搞钱粮的廉希宪,没学会这些。他只学我的间谍手段,却忘了我这些手段是为了什么,又为何能赢,不是靠聪明,也不仅是努力,而是自信、是奋不顾身,如此才有赢对手的底气。习惯了委曲求全的人,哪能有最纯粹的自信与奋不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