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六十三章 番外篇·长子(第3/3页)

次日,宿醉醒来,李长宜揉了揉额头,有些记不起昨日与李二郎说了些什么。

“殿下这是喝了几杯?”刘姄问道:“昨夜回来后,反而酒劲还上来了。”

李长宜抬手,比了个“三”。

“这般多?”

刘姄故作吃惊,道:“殿下怎能喝三杯这么多?”

李长宜自嘲地笑了笑,拉过刘姄的手,问道:“昨夜二郎说我老成,我确实从小就老成吗?”

“也不会啊。”刘姄道:“殿下不记得蒙军杀到潼关那年,我爹留守长安,殿下趁他睡着,把他胡子剪了?”

“有吗?”李长宜道:“他们似乎没发现是我做的?”

“还不是我给你揽下了?”刘姄白了他一眼,笑道:“不过呢,虽然有这么一点点调皮。但相比你的兄弟们,你还是最懂事的。起来吧,父皇召你议事,似乎事情不小,兀鲁忽乃打算把汗庭迁到斋桑湖。”

“那六郎离得就更远了啊。”李长宜喃喃了一声。

这日,他离开东宫,风一吹,才忽然想到昨夜与二郎说了什么。

但想必二郎也不是说放手就放手的,慢慢来吧……

……

建统二十一年,七月末。

北平城外,征西军大营。

李长靖一身戎装,大步追上李长宜。

“大哥,我再说一次,我不会纳忽秃仑为侧王妃。我绝不会让素儿与那种母狼同居一个屋檐下。”

“我何时说过要你纳她?她又何时说过要进你的门。”

“她说过。”李长靖道:“她在私下里威胁我。你们都不信我……”

“我没听到。”李长宜脚步不停,道:“我只知道她的儿子长得和你一模一样,我已经很后悔替你向老师说好话,看看你留下的这一堆破事。”

“当年在贝加尔湖,是你不让我杀她。”

“是我,我故意坏了你争位的资格。这样行吗?”李长宜终于肯回过身,道:“我知道忽秃仑不是一般的女子,她狠,她豁得出去,她是狡猾的狐狸和凶狠的狼。你傲?你觉得你笑一笑能搞定世上所有女子?好,哪怕有一个女人你搞不定,那就是忽秃仑,你跑去招惹她,你该。”

李长靖道:“不需要她,我们也能灭金帐汗国。”

“是,但你知道有她在能少死多少将士吗?”李长宜拍了拍他的脸,道:“你马上离开京城了,清醒点,你不是父皇,你的历练远远不够,别再逞能。往后每看到忽秃仑一次,你就给我警醒些,别再犯糊涂、耍幼稚,这是整件事里唯一的好处了,二郎。”

“我知道。”

李长宜叹了口气,还是用力抱了抱李长靖,道:“要对陆三姐儿好,她忍了你这一堆破事,还肯陪你去西北。”

“我会。”

“你是成家立业的男子汉大丈夫了,别再像以前不懂事。”

“好。”

“灭了金帐汗国,别辱没了你的姓氏。”

“好。”

李长宜最后拍了拍李长靖的后背,道:“走了……”

……

建统二十九年。

“咦,今日竟摆上酒了,殿下何事如此高兴?”

“你我夫妻今日小酌一番。”李长宜伸手拉过刘姄的手,道:“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我本以为我们这代人感受不到这种喜悦,但今日我收到二郎的战报了。”

“打败金帐汗国了?”

“此战不容易。”李长宜浅浅地抿了一口,放下酒杯,道:“战场远隔千里,朝廷每年花费钱粮无数,迁人口、开荒原、养马匹……终是以国力压过了金帐汗国。”

刘姄眼带笑意,盯着丈夫的嘴唇,看他小口小口地抿酒,每次她都是仰头一大杯灌下去。

即便是这样,待李长宜饮了五杯,几乎快要醉倒了,刘姄还是半点醉意都没有。

她爹、娘可都是千杯不倒的人。

李长宜喃喃道:“二郎原本不懂事,这些年历练下来,终于长大了。”

“那殿下的历练在哪里呢?”

“我是长子嘛,小时候带弟弟妹妹就是我的历练。”

刘姄眼中笑意愈浓,还伸手摸了摸李长宜的头,道:“明明是我陪你一起带那几个小的。”

李长宜却已经醉了,头一倒,倚在刘姄怀里。

“姄儿姐。”

“嗯?”

“我的难处,从来不是二郎……是朝臣们的期待……太子难当就难当在这些期待。”

“那,父皇怎么说的?”

“父皇说‘就是得给他们留点期待,不然,他们如何容忍朕这个暴君’……他还说,再过十年就给我铺路,以保稳定过渡……可我其实不想他老……”

刘姄一手搂着的肩,一手拿起酒壶把最后一点酒也喝光了,道:“我爹说,哪有那么多愁的呀?再多麻烦,总有解决的时候。”

“嗯,幸而是你。”

“长宜。”

“嗯?”

“你最好了。”

……

建统三十九年,宫城大殿。

“看看吧。”

李长宜上前,接过几封诏书看起来,有些惊讶。

“这是朕给你那些兄弟们的诏书,提前让他们知道,明年朕会传位于你。”

“可……儿臣还未准备好。”

“就是知道你没准备好,才让你准备。”李瑕缓缓道:“否则等朕不在了你再接手,镇得住吗?”

李长宜却只感到惘然。

“如今这时代,工业腾飞的基础已渐渐有了,往后会是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会有怎样的变故,连朕也不知……总之,放心大胆地做吧,朕会是你的后盾。另外,朕也有些朕的事情。”

“儿臣……遵旨。”

“给兄弟们写信吧,告诉他们你的治国之策。”

李长宜行了一礼,捧着诏书出了大殿。

他身材高挺,走在这宫城中却依旧显得非常渺小。

而放眼天地,这个国家的疆域已太大。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过治理这般广袤疆域的经验,只能慢慢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