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活阎王

◎连人带盒两三斤。◎

穿过昏暗的廊道,就是一大片铺着青石板的空地,空地尽头有几间屋舍与空地四周高耸的院墙相连,正中间同样种着一颗银杏树,树下有一张木头桌子,一张躺椅并几个小凳。

老和尚从桌边拖了个小凳,随手拂去凳子上的落叶,一屁股坐下来,没有半点大师的形象。

“你自己挑个地方坐。”他从桌上胡乱堆着的书堆最上方随手抽了一本,靠在那棵银杏树干上看起书来。

阳光倾泻,满地金黄,微风吹过,带来植物特有的清新气息,这本该是让人心生宁静的一幕,祝凌却总觉得不舒服。

她的目光落到那高得不合理且封的严实的院墙上。

“燕王特意找人封的。”老和尚不疾不徐的声音传来,“就是高了点的围墙,没什么好看的。”

祝凌的目光在这四方天地里一晃,不由得皱眉:“他有毛病?”

四四方方的院墙,像是一个口字,木在其中,则为困,人在其中,则为囚。

“你怎么和你老师一个德行?他第一次来也这么说。”老和尚笑着翻过一页书,“你都不问我把你带这儿来做什么?”

“方丈能告诉我的定然会告诉我,不能告诉我的我问了也没用。”祝凌躺在那张唯一的躺椅上,晃晃悠悠地,像一条没骨头的咸鱼,阳光透过银杏茂密的枝叶洒落在她脸上,她随手从桌上抓了一本书,翻开往脸上一盖,“方丈要是没什么事,不如让我偷个半日闲?”

她昨天忙了一天,半夜又起来看预告,早上被一通惊吓还灌了半碗药,之后又坐了那么久的车,人早就累了。

“我今早收到他的信。”老和尚道,“那信上说要我适当开解开解你。”

他笑道:“我倒是觉得你没什么好开解的,若是可以,你怕是躲闲能躲到地老天荒。”

祝凌带了一点笑的声音从书下传出:“知我者,方丈也。”

终于有人透过她的外表看透她咸鱼的本质了!

“不管你后面打算怎么做,身份记得安排好,现在的身份太不严谨了。”老和尚又翻过一页书,“谁家寒门学子是你这样的?”

“寒门学子怎么就不能是我这样的?”祝凌懒洋洋的,

脚尖在地上一蹬,躺椅吱呀吱呀地晃,“我生来就天资聪颖,老天追着喂饭吃,我也没办法呀!”

“追着喂饭吃也不是这么个喂法。”老和尚笑着摇了摇头,“现在你还没入官场,与那些老狐狸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他们就算查到你不对劲,也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但若是有了冲突,她简直满头小辫子,一抓一个准。

“我没这个想法,正好老师也不打算让我入朝堂。”祝凌打了个哈欠,“我懒归懒,但要是有人想冲我伸爪子,那也是要剁掉的。”

“这么凶啊?”老和尚突然说,“要不抽个签?”

“方丈不是说我不信,所以没什么好抽的吗?”祝凌把盖在脸上的书拿下来,目光看向他,“怎么又改主意了?”

“抽着玩玩。”老和尚像变戏法似的摸出个签筒,“本来在大殿里可以喊你焚香,那香是特制的,燃得也快,签文一会儿就出来了。不过我懒得往回走了,就用签筒凑合凑合吧。”

老和尚先自己摇了摇,摇出一枚下签,他捡起来面不改色地塞回去,然后重新开始摇。

祝凌:“……?”

这也太随便了吧?

“啪嗒———”

第二枚签文落下,老和尚捡起来,看了看上面的字迹,撇了撇嘴,再次塞了回去,开始摇第三次。

迎着祝凌疑惑的目光,他解释道:“那个我不太喜欢。”

祝凌:“……行吧。”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样抽签的。

好在第三次是枚上上签,老和尚意犹未尽地停了手:“今日宜听书,忌口舌之争。”

他把签筒收起来:“既然宜听书,就你手上那本,念给我听听吧。我老眼昏花了,实在是力不从心呐!”

祝凌:“???”

敢情所谓的抽签,就是他抽?

老和尚像是看透了她要说什么,强调道:“你不信当然不抽!”

祝凌无语:“……您好像也不是那么信吧。”

“我怎么不信了?”老和尚反问,“上上签我肯定信啊!”

小白云在意识空间里震惊:【这不就是选择性相信吗?!】

抽到好的,它说得对,抽到不好的,它不准。

简直双标得明明白白。

“我一个老人家,好不容易才抽到枚上上签,你就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心愿吗?”

好、不、容、易。

祝凌沉默了一瞬,她打开了自己手中的书,翻到序言的部分,慢慢念了起来:“盖闻二仪有像,显覆载以含生;四时无形,潜寒暑以化物……”

老和尚靠在银杏树干上,闭着眼睛听他早就烂熟于心的书。

等祝凌念道“是知恶因业坠,善以缘升,升坠之端,惟人所托”时,老和尚突然开口。

“你想不想知道,兰亭当年焚香得了什么签?”

祝凌拿书的手一顿,自然而然地接过他的话茬:

“什么签?”

老和尚语气里带了点怀念:“小小青松未出栏,枝枝叶叶耐严寒。如今正好低头看,他日参天仰面难。”

那一个“难”字落下时,他手中的上上签如一道离弦利箭,径直射向高耸院墙的角落,那个角落里,突然闪出一道人影来!

“方丈!方丈!手下留情啊!”那人影一连声地告饶,抓着那枚上上签从高墙之上飘然而下,声音听着无比熟悉。

等那人影落了地,祝凌便看到嘴上说着“在普照寺门口等他们”的曾烈,正满头大汗地站在他们面前。

一直闭着眼睛的老和尚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曾小子怎么也偷偷摸摸起来了?”

“这不是不放心回来看看嘛,谁叫兰亭只有这一个宝贝徒弟。”曾烈擦了擦满头大汗,把那枚上上签放到桌上,小声抱怨道,“您这下手也忒狠了,万一我反应慢点,岂不是要被扎个对穿?”

“你那三脚猫功夫我不知道?”老和尚慢悠悠地说,“这些年来还敢扒我墙头的,还有几个?”

曾烈恍然大悟:“好像也是。”

祝凌在一旁拿着书,听着他们的对话,陷入了默然之中。

小白云在意识空间里满头问号:【这就是老眼昏花力不从心的老人家???】

谁家老人家这么彪啊!

曾烈放下那枚上上签后,就从桌边拖了个凳子坐下来,他的目光在祝凌身上扫了一圈,语气酸溜溜的:

“都是小辈,怎么他就待遇这么好?”

想他当年,被一根禅杖追得上窜下跳,挨了不知道多少次打,才练出一身好轻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