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4/6页)

结果镖局的大夫说,这小姑娘该是被人用强,身上也有许多伤势,逃出来后,又惊又冷,一连的折磨下,这才高烧不退。

以娟娘孱弱的身体,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每次岑良觉得,她快熬不过去时,她又默默忍受住了痛苦,挣扎着想要活下来。

这无疑叫岑良更为关切。

娟娘就着岑良的手,将汤药吃了下去,然后露出个无力的微笑:“良姐姐,我没事的。”

岑良:“多吃些药,你会好起来的。”

娟娘轻声说着:“是啊,我还想,找我兄长……呢……”

岑良之前从没听娟娘提起过自己的身世,忽而听闻,“他也在府城吗?”

“或许……”娟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记得,爹娘跟他要了一百两……大哥只给了五十,却偷偷让同乡,给我塞了二十……不过,都被抢走了……”

岑良耐心听着,又给娟娘擦汗。

娟娘就朝着她,湿润的眼睛里,带着一点期待:“可我知道,他是惦记着我的,那男人打得我受不了的时候,我就想……要是逃出来,或许还能有活路……或许还能见到哥哥呢……”

岑良在屋内陪着娟娘说了许久的话,出来的时候,脸色却气恼得很,有熊熊的怒火在眼底燃烧。

她快步往外走,正好撞上了张夫人和柳氏在说话。

柳氏是那种温吞柔和的脾气,与张夫人的爽朗大方截然不同,可张夫人却像是极喜欢柳氏这样的脾气,对上她,就连自己的大嗓门都会小了些。

这两位看到岑良气呼呼地出来,不由得拦下了她。

“良儿,怎么了?”柳氏抓着惊蛰的手,轻声细语地问道,“眼睛这么红。”

岑良憋气:“阿娘,对娟娘用强,还打她的人,是她丈夫!”

一想到这个,岑良就气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张夫人和柳氏对视了一眼,张夫人平静地说道:“我们猜到了。”

岑良微愣,抬头看向眼前两个女人。

柳氏抓着岑良的手,轻声细语:“良儿,我们看得出来,娟娘是有丈夫的。可我们没有声张,宁愿她带着被人施暴的声名,却不澄清的缘由,你知道为何吗?”

那天岑良带着娟娘进来的模样太过惨烈,根本瞒不住施暴的事。

岑良沉默了许久,才咬牙说道:“如果娟娘有丈夫,还被找上门来,她就只能被带回去。”

“没错。”张夫人轻快地说道,“她必须是个孤女,不然要是夫家或娘家的人找上门来,镖局也不能强行扣着人。”

在礼法上,她的夫家是完全有资格带她回去的。

岑良沮丧地低头:“怎么会有这样的混蛋。”

柳氏抱着岑良,轻声说道:“她逃出来了,这是她的幸事,她也还想活下去,而你帮了她。良儿,否极泰来,她以后会一直好好的。”

岑良抬手抹了把眼,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和她们道别,快步走了出去。

柳氏看着岑良远去的背影,回头对张夫人道谢。

张夫人:“与我谢什么,张世杰躺在床上,还整日柳嫂嫂长,柳嫂嫂短的,他要是听了这话,怕不是得给你磕头谢罪。”

柳氏看着张夫人夸张的模样,无奈说道:“良儿的性格,许是从前的事……显得有些偏激。”

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

她很倔强。

倔强不是坏事,却不能一昧钻牛角尖。

遇到张夫人他们,时常来镖局帮忙,让岑良见识到许多人间苦难,反倒是让她的脾气变得稳重,不再那么尖锐。

这无疑帮了柳氏大忙。

“岑良是个好孩子。”张夫人道,“就算无人点拨,她自己还是能看透的。”

柳氏喃喃说着:“是能看透,只是,不知又要几时……”

她的身体并不怎么好,每到冬天,多少也是有点小病小灾,要是她也没撑住,那岑良……柳氏怎么舍得让她独自在这世间吃苦。

如今看着她渐渐成熟起来,柳氏这心中,多少也是放心的。

柳氏和岑良在这镖局,也有自己的房间。

太累或者太晚,也会直接在这里歇下,两人在这放了些换洗的衣物,午后也会在这小憩。

与张夫人道别后,柳氏回到屋里,净手后,原是打算歇息,只是总归睡不着,辗转反侧了片刻,她从腰间的荷包,取出一张被折叠了又折叠的信纸。

这不是于管事给她的那封信。

而是张世杰给她的。

这封书信,是当年岑家出事前,岑玄因寄给张世杰的信。

岑玄因是有事求他帮忙。

可张世杰那时不在同州,比预想中还要晚上一个月才收到这封信。得知书信内容的那一刻,张世杰疯了一般赶往京城,然岑家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张世杰到底是还没赶上。

柳氏的手颤抖着抚过岑玄因熟悉的字迹,轻声说道:“因为你是个蠢货,所以才会想着什么事情都自己承担。”

这信上,安排的是柳氏和岑良的逃离路线。

尽管张世杰没有收到这封信,可柳氏相信,若是当年她没有带着岑良跳水,或许在前往教坊司的路上,她们也能获救。

他总是有许多的朋友。

可偏偏就出在,从岑玄因这个傻瓜,什么都不肯与她说,自己一昧安排着,总觉得什么都能自己扛着。

柳氏的手几乎揉皱了信纸。

人算不如天算,再多的算计都未必能顺利成行,她们到底侥幸活了下来。

可岑玄因呢?

柳氏抓着信纸,躬下了腰。

“惊蛰,如果给你一个机会弥补遗憾,你最想做什么?”

年少时,还在北房的日子清闲无聊,明雨总会拉着惊蛰,说些稀奇古怪的话。

一生中遗憾之事不知几何,哪个遗憾都想弥补,就连问出这话的明雨,一时间都很难选出一个“最”。

惊蛰却是毫不犹豫地说道:“在出事前,把家里人都拖上马车离开京城。”

明雨:“那不就是,变成畏罪潜逃了?”

惊蛰撇嘴,才不在乎这个,他一直坚信自家是被冤枉的。

“就算成为山贼,成为通缉犯,可这会让他们活着。”他道,“活着,难道不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吗?”

这可是在出事前,爹娘拼了命都要让惊蛰记住的事。

凡事,先活着,才有后话。

只可惜,惊蛰是记住了这话,却未必是这么做的。

惊蛰觉得,这也不能怪他。

谁让这皇宫,就是这么危机四伏。

总有些事情出其不意。

就好比今日。

德妃忽而起了兴,召见了宫里各处的掌印,掌司与尚宫女官,除了乾明宫和寿康宫的宫人使唤不动,其余人等,却是不得不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