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出巡(第3/5页)

赵沣看了赵苏一眼道:“大人过奖了。草民多病,未曾拜见大人,幸而小儿还算有些用处。总算不辜负大人的关照。”

他又与赵翁等人招呼,将一行人迎了进去。祝缨留意看这庄里,混杂了些她不太熟悉的民居样式,木、石都有。到了一所正式的大院子前面,又有家丁列队相迎。祝缨看这些人里,有些人的长相与福禄县本地人稍有些差异。想到赵沣的妻子是獠人洞主的妹妹,心道:总会有些陪嫁的。

赵沣设了酒宴款待祝缨,又请张仙姑入内,由他的妻子招待。

祝缨道:“先不急,我们这一路来都是先办正事。”

赵沣道:“久闻大人干练宽厚,草民家中繁衍出的未及上册的人丁都已上报了。还有些人是拙荆陪嫁来的奴婢,又有些他们的亲戚来借住。”

赵翁心里大骂赵沣是个狐狸,一句话就把多拿多占的都推给獠人了!又不能当面骂出来,憋得要死。

祝缨道:“是吗?你不在县城不知道,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以前的事儿翻篇了,现在是说新事。”

“草民愚钝,请教大人。”

祝缨对着关丞拨了拨手指,关丞道:“开渠、分水、修路!哎~照着在册的人口、田亩分。”

赵沣被噎了一下,道:“不、不知大人如、如何征发西乡?西乡偏僻,人丁不是很多呀。”

祝缨就地让他摆开地图,对他讲了依托旧渠的水利工程。说完还问他的意见,赵沣道:“都听大人的。”

态度不能说冷漠,却也有点客气的疏离。祝缨笑笑:“那就先这样了。”

赵沣忙叫人摆开宴来,祝缨也不要强行见他的妻子,但是说:“家父家母才过来没多久,老人学东西慢,言语不通,我能多陪陪他们就多陪陪。”

赵沣回头道:“去请娘子过来。”

不多会儿,他的妻子就被几个丫环拥簇着过来了。祝缨看这位正经的洞主家的妹妹,她应该是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却保养得很不错,皮肤仍然比较细腻,眉眼也端正,赵苏有点像她。她穿着绸衣,右衽,也梳着髻,衣服、鞋子上的绣纹却又透着些藏拙神秘的味道。首饰的式样也是各式混搭的。

她身边的侍女有两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又有几个比较年轻的,她们的衣饰也与她一样,有点混搭的味道。

这位娘子能说福禄方言,张仙姑能听懂一点,花姐如今听话问题不大,只是说得还不太标准。祝缨受了这位娘子半礼,然后将张仙姑和花姐客气地托付给了她:“家母家姐有劳娘子了。”

赵娘子道:“难得有这么多人来,上回这么热闹还是在我哥哥侄女来看我。”

祝缨道:“叨扰了。”

赵沣就让儿子过来斟酒,张仙姑急了,说:“她不能喝酒。”

她这话听懂的人不多,不过猜度其意应该是不让祝缨喝太多,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说:“灌谁也不能灌大人的酒呀!”

最后是县丞做的翻译:“是说大人不能喝酒。”

赵家人微微低下了头,赵沣先饮了一杯。

祝缨道:“我还没动,你喝那个做什么?我到了你这里,连口水都是喝你家的,你都先喝一口么。”

赵沣讪讪地道:“大人恕罪,草民口渴,口渴。”

祝缨道:“都坐吧,我不能喝酒的原因你们以后就会知道啦。娘,你跟爹慢慢喝。”

张仙姑听得懂祝缨后面跟她说的话:“哦哦。”她听不懂别人的话也能看出来不对劲儿,大概是自己这话说错了,也讪讪地坐下,还招呼赵娘子也坐下喝酒。

祝缨对赵苏道:“你也坐吧,还不曾谢你呢。”

赵苏道:“不敢。”

众人尽力活跃气氛,那边祝大也听不大懂话,就与一个官话讲得最好的福禄县的乡绅、顾翁的外甥叫聊胜的碰杯喝酒。边喝边夸:“这酒够味儿!”他说的也不是标准官话,但是与说官话的人还是能勉强交流的。

赵沣见状,忙说:“大人不能饮酒,能饮茶么?”

“当然。”

赵沣就让人上茶,又先谢了祝缨为福禄县免了逋租的事儿。祝缨道:“此事还要多谢府上帮忙呢。”她也起身,建议大家跟赵沣喝一杯,端着茶杯,环顾四周,说:“我与诸位乃是互相成就的。日后相处,自然会明白我的为人。”

赵沣心道:你的为人?你的为人是用衙门口那两排枷教人做人吗?

面上一派感动与惶恐:“草民这几十年从未见过大人这般与我等百姓推心置腹的上官呐!”

这马屁拍的!赵翁心里啐了他一口,这狗东西,娶獠女当老婆,不上县城拜见大人也没挨打,还在这儿假模假式的!当年要真与他家连了宗,现在真是要羞死人了。

赵翁感动地说:“我以前看贤侄就是个明白人,今日竟能将我们的心里话说得这么明白!我们心里也是这样想,只是说不出来。还是你有学问呐!”

一群乡绅在祝缨手里算是吃了小亏的,不想让赵沣也这么逍遥,又想让祝缨也在赵沣这里也碰个软钉子。一头夸赵沣,一头赞祝缨。

顾翁又夸赵苏:“看着也是个整齐的后生呐!怎么也不到县城里来呢?你瞧,今天要是大人不过来,你们家都不知道这开渠的事吧?到时候分水漏了你,大人心里过意不去,你自家也要耽误了农时呀。”

赵沣心道:老狗,跟着狗官来要人质了?!

祝缨道:“小郎君的官话很好,竟不是县学生吗?”

赵苏绷着脸,摇了摇头。祝缨看他脸色,觉得这倒好像揭了他的短处一般。回忆了一下与赵苏短暂的接触里,赵苏并不像是个不能读书的人。

她说:“这番巡视回去之后,我就要主持县学的遴选了,我看你像是个能学得进去的人,不妨一试。回来能够出仕,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赵沣心头微动,看看儿子,又看看老婆。他的妻子对他轻轻摇了摇头,赵沣沉痛地对祝缨道:“只怕小儿会辜负大人的期待。”

祝缨不马上强行跟他要儿子,还制止了顾翁等人,道:“不急,离冬至日还早,来!喝!”

她虽喝茶,却与这些人相谈甚欢,顾翁此时也想明白了:被小县令盯上的人,迟早得放血!现在自己等人再插话,被小县令瞧出来,怕是要先放自己等人的血了。他转了颜色,也只管说路上的见闻,说今年全县都能过个好年啦。

赵沣道:“今年也是小丰之年,酿点酒,到了冬天温一温,再围炉烤肉,妙!”

祝缨说:“说到这个提醒我了,回去就该烧炭啦。哎,老关,今年发炭,你自己个儿别备得太多没处使。”

关丞道:“那得砍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