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但是突然爆发了外交危机

备嫁的时光流逝的速度比飞针走线还快,萧子律没因为画作画不完而着急,长生也没有因为心中忐忑而寝食难安,反倒是萧槿上火了,一连数日除了莲子百合绿豆粥什么也吃不下,常常提着针,一愁眉苦脸就是半个时辰。只要见到萧子律,她就要问上一遍,画什么时候画完,长生是不是一定要走了。

萧子律疼爱地拍着她的头,对她道:“别急,长生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只要一日不出发,还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萧槿想想也是,这才在心里留了希望的火光,不致太难过。

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七月十五,建康城家家送灯祭祖的日子。早上先在祠堂拜祭,而后到寺庙烧了香,再去坟前上供,晚上又要去河边送灯,家家户户忙碌不已,各大佛寺争相爆满。

僧人们也走上街头,化缘的化缘,算命的算命,讲经的讲经,做法事的做法事,其中也包括那些魏国僧侣。

约莫除了长生以外,还有好些人出于家仇国恨,看魏人不顺眼,尤其是北方逃难而来的流民。据说上个月便发生过数次摩擦,只是情节较轻,仅局限于斗嘴和推搡,没有引起重视而已。

如今几个巡逻的官兵也跑去找他们的麻烦,要他们拿出通关文牒。

几个魏人僧侣解释说,放在借住的寺中,没带在身上。

官兵不信,质疑道:“尔等当真是僧人吗,不是魏军派来的细作?”

被盘问的魏国僧侣近日来没少遭受怀疑,半路出家,佛法修行得也不到位,闻言略微不淡定,同官兵戗了几句,只道是:“施主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是小人,尔等是君子?可莫要逗人发笑了。”官兵说着哈哈大笑,引得一旁的同伴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魏国僧侣觉得与这群流氓没有道理可讲,准备离去。官兵却又把他们拦了下来,不依不饶道:“高僧别急着走啊,既然你说自己不是细作,又没有文牒作证,不妨给我们讲讲佛法,好验明正身。”

“施主想听什么经?”走在最前面的魏国僧侣克制着情绪问。

官兵一脸奸笑,道:“我们不想听经。平日听多了,有些无趣。高僧不妨给我们讲讲您是怎么想起来出家的吧。是长得太丑娶不到媳妇呢,还是房中羞涩,办不好事啊?”

话音一落,又是一片哄堂大笑。

魏国僧侣眉头紧蹙,脸色发白,显然十分愠怒,但又不好发作。

他旁边的一个同伴却忍无可忍,呼天抢地道:“吾辈修行之人,原无心世事,只为证法论道,寻求生老病死之真谛、大千世界之奥义而来。只因胡人出身,便要无端受此羞辱。世人虽能视物却装眼盲,虽能听声却要曲解,偏见纠纷几时能休?呜呼哀哉,吾今日便以身证法,恳请诸天佛祖开聪明目,救世人于水火之中。”说完便作势向那些官兵扑去。

身边的僧侣也受到他的感召,纷纷效仿。

官兵哪里料到这阵仗,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警惕地横起利刃,以示恫吓,厉声喊着:“退后!”

不料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僧侣竟空手夹住对面官兵雪亮的佩刀,用力撞了上去,任凭刀刃刺入自己的身体。

官兵受到了惊吓,其他僧侣也受到了惊吓,场面混乱极了,引起大规模交通拥堵。

远处的魏国僧人闻讯赶来,以为是官兵故意杀人,要为同胞打抱不平。官兵则为了制服他们,也当真动起了手。事态发展进一步恶化,等到赵怀璧带人前来维持秩序的时候,已酿成大祸。约有五名魏国僧侣在骚乱中身亡,两名最先寻衅滋事的官兵也重伤不治。

消息很快传遍各国,引起轰动。属魏国最为愤慨,召集黄河南北大大小小诸国使臣,共同声讨宋军的不义之举。

当今之世,佛教在各个国家都占主要地位,社会风气对僧侣尤为尊重。这次闹剧也就理所当然地被各国视为丧心病狂的野兽之行径。舆论一下子将大宋推向千夫所指的风口浪尖,令自称大汉遗脉的皇室颜面无光,处境尴尬。

长生一直关注建康城的魏国僧侣动向,得知此事震惊不已,在书房里一圈又一圈地踱步,蹙眉道:“一定是魏国僧侣自导自演的,利用我大宋注重信誉名节,故意制造事端,好让自己师出有名。”

长沙王本来就怕热,急得满头大汗,一边擦汗一边点头,附和着:“对,对……但是我们没有证据。”

“早就跟你说了他们不对劲,谁让你当初不听?”长生撇嘴,埋怨父亲。

长沙王尴尬地笑了笑,道:“事到如今再说这些也晚了,爹找你主要是想说,现在局势艰难。”

“我知道局势艰难。”长生叹着气坐下来,分析道,“随时有可能同魏国开战。伯伯登基以来的短暂太平年景怕是要到头了。”

“对对。”长沙王连连点点头,“不仅如此,还有你跟百济太子的婚事……怕是也要告吹。”

“此话怎讲?”长生一心想着魏国如何如何,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解地问。

长沙王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热得喘了会儿才酝酿好,道:“你看,魏人不是说我们堂堂一个文明古国,竟然行如此野蛮之事,实在让人失望透顶吗?虽说是屁话,但好像还真忽悠住了一批人。总之现在好像不跟着他们一起同仇敌忾,就与我们一样,都是野蛮人了似的。所以原来态度不明的诸国也纷纷站到了魏国一边。还有一些怕魏国来打自己的,更是趁机表示愿与魏国一同向我们发难,以求自保。这个节骨眼上,百济怕是……不敢与我们和亲了吧。”

原来如此,各国之间的形势瞬息万变,早已今非昔比,长生倒是没考虑到这一层,闻言也觉得十分有道理。这么一说,难道自己心心念念的转机终于来了?她觉得好像应该高兴,可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事态剧变,如今她也无心在意百济人怎么想,听完之后只是随意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便对父亲说:“先不跟你说了,我去找堂兄。”说完拎着裙子便小步往外跑。

长沙王还有话没说完,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回头。来到刘义符的院中,见刘义符刚刚穿戴好仆役的衣服,正在院里像模像样地浇花。

“怎么样了?”长生一跑进来便问。

先前刘义符已经告诉她,来的这些魏国僧侣中,有人精通佛法,有人却马马虎虎。经过仔细查证,他得知部分僧侣刚刚剃度不久,就到了建康。虽说僧侣们解释是跟着师父来修行的,可是这个理由无法说服他。他顺藤摸瓜查下去,又发现这些人中有些拳脚功夫了得,像是专门习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