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沉静的黑眸像是被长篙搅动, 在芦苇荡中起了层层涟漪。

他听见了一个“爱”字。

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谭叙深胸膛波澜四起,分不清是酸涩还是感动。

“我不想在我们感情中得到的教训用在下一个人身上, 也不想你的难过被别人治愈,我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不该去拥抱别人的。”谭叙深微微往前倾,抚摸着她的头发, 面庞被月光羽化了轮廓, 温柔又深情,“过去的一年,我们已经把这辈子的痛都经历完了, 以后的苦留给我, 难过留给我,伤害也留给我,我只希望你快乐一点。”

月色如水, 照在地板上有些凉, 在房间内铺了一层寂静。

被子下, 闻烟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床单,越来越紧, 她不知道自己在抗争什么。

“可是,拥抱你我会疼。”闻烟眼底微动,平静地看着他。

抚摸着她头发的手顿了顿, 谭叙深注视着她的眉眼, 过了片刻向她张开了怀抱, 暗暗观察着她的情绪然后慢慢收紧。

“我要睡了。”闻烟自始至终没有回应他,在他抱紧的那一刻,闻烟呼吸不自觉地加重, 然后将他推开了。

眼底浮现出一丝落寞,谭叙深缓缓放开了她,他知道急不来,而且今天晚上已经比他预想的好了太多。

他的女孩儿,真的很傻。

“晚安。”谭叙深抚摸着她的脸庞,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依旧没有回应他,闻烟躺了下去,然后用被子蒙住了头准备睡觉,感受着他将被角压好,然后传来脚步声和关门的声音。

房间彻底陷入宁静。

闻烟始终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睁开眼睛,一动不动仿佛真得睡着了,只是在意识朦胧间,她模模糊糊地想到以前不知道在哪看到的一句话。

听说额头的亲吻代表疼爱和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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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谭叙深醒来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可能是临近天亮才睡着。

以前因为工作一切都是从简,所以谭叙深很少有做饭的经验,厨房里,他按照食谱做了个简单却又很丰盛的早餐。

“爸爸,今天的早餐真好吃。”易阳以前在家也是和谭叙深吃面包喝牛奶。

“多吃点。”谭叙深给易阳夹了块饼。

“姐姐还没起床吗?”易阳吃得肚子有点撑了。

“嗯。”谭叙深往楼梯的方向看了看,低低应了一声。

知道她昨晚睡得也很晚,谭叙深没有叫她,想让她多睡会儿。

吃完饭,易阳趴在桌子上画画,谭叙深拿了一本书坐在沙发上,冬日的阳光照进来,让人昏昏欲睡,乏力得没什么精神。

这样的时光像是偷来的,谭叙深看了一会儿有些困了,手撑着头渐渐闭上了眼睛。

但没过多久,谭叙深忽然睁开了眼睛,安静的睡颜线条立即变得紧绷,眼里还有不安和惶恐。

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爸爸,你怎么了?”易阳看谭叙深睡着了,本来想为他盖一条毯子,但还没走近就看到他忽然睁开了眼睛。

“……没事。”梦里的声嘶力竭还历历在目,谭叙深的头好像更疼了,他闭着眼睛揉了揉眉心。

墙壁上的挂钟显示已经十点多了,但她依旧没有下来,谭叙深看着楼梯的方向然后缓缓起身:“爸爸上楼一趟,不要乱跑。”

“知道啦。”易阳往窗外看了一眼,很向往但还是收回了视线。

院子里有很多绿植,门是锁着的,但谭叙深说不让出去,易阳就不出去了。

脚步声放得很轻,谭叙深在门外站了几秒,但没有听见里面有丝毫动静,接着他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听到回应。

然后他缓缓推开了门,朝里面走进去。

“烟烟,起床了。”谭叙深站在床边,看她又把头蒙上,只露出来一个脑袋。

听见声音,闻烟动了动,但还是没醒。

窗帘合着光线很暗,谭叙深坐在床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刚才梦里破碎的画面在这一刻变得宁静。

注视了片刻,谭叙深将被子往下拉了拉,但看到她的脸时,他愣了愣。

“烟烟?”她脸红的有些不正常,谭叙深手贴在了她的额头。

很烫。

“头疼……”闻烟动了动身体,声音如同缺水似的干哑,皱着眉心一副痛苦的样子。

“我们马上去医院。”谭叙深没有找温度计,刚才碰到手心的温度太过灼热,肯定是发烧了。

谭叙深掀开被子,想抱闻烟下楼然后去医院,但却被闻烟拂开了手。

“……不去。”闻烟想睁开眼睛,但觉得眼皮太重了,身上也没有一点力气,她只觉得很难受,想在床上躺着。

看着闻烟痛苦的神色,谭叙深抱着她停在原地,表情凝重。

她烫得厉害,谭叙深不敢耽搁,但又不想折腾她。

“好,我们不去。”谭叙深妥协了,将闻烟重新放在床上。

为她盖好被子,谭叙深握着她的手一直没放开,然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医生马上就过来了,再坚持一会儿。”谭叙深弯腰倾身,将她耳边的碎发整理好,却发现她额头上冒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冷…”闻烟呼吸微弱,皱着眉心。

注视着她苍白的嘴唇,谭叙深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愧疚,将房间的温度调到最高,他出去接了杯温水,还拿来了体温计。

“来喝点水。”谭叙深手放在她后颈,想把她拖起来,但闻烟却摇了摇头。

“不喝。”闻烟浑身乏力,躺着也不舒服,动来动去脑袋始终昏昏沉沉的。

将水杯放在一旁,谭叙深没再动,拿湿毛巾为她擦了擦脸上的汗,还仔细地擦了手,然后拿着额温枪照着她的额头测了一下。

39.3℃

望着那个数字谭叙深愣住了,沉静的眼眸里带着慌乱,他连忙拿出手机又打了个电话。

“您好,请问您还得多久?”谭叙深坐在床边,握着闻烟的手。

“马上就到了,大概还有十五分钟。”医生在开车。

“好,还请您尽快,刚才测了□□温三十九度多。”谭叙深目光注视着闻烟,带着心疼和不安。

“好好,马上就到了,别担心。”

谭叙深将温热的毛巾敷在闻烟额头,伏在她耳边轻声安慰:“医生马上就到了,别怕。”

闻烟听见了他的话,也知道他一直在身边,但没有力气回应,一直沉沉地闭着眼,只从紧皱的眉头知道,她没有睡。

过了十几分钟,医生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带着眼镜。

谭叙深从来没有觉得十几分钟如此漫长,带他上楼的时候易阳也跟着上来了。

“听你们说话不像南城人。”医生是附近诊所的,刚刚接到电话就匆匆赶来了。

“嗯,A市的,昨天刚过来。”谭叙深没有耐心和他攀谈,只想知道闻烟严不严重,“她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