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穿风衣的动作顿住了, 谭叙深目光呆滞地落在闻烟的背影,沉默了很久,嗓子仿佛堵了什么东西, 说不出话。

“怎么回事?”谭叙深抿了抿嘴唇,声音顿时沉得厉害。

闻烟正在换鞋,听到他说话愣了愣。

“跟上次一样。”江淑因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抹了抹眼角的泪。

脑海里混混沌沌的,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谭叙深看着闻烟起身,然后转身望着他。

四眸相对,一切都像在上演无声的默片电影。

“别担心, 我现在回去。”谭叙深望着闻烟, 眼里的情绪像潮水似的上涌,但很快又被另一股压抑下去。

他移开了视线。

“好,等你来了我们一起去找医生, 妈一个人不敢去。”往日在实验室里有条不紊的女人, 这一刻脆弱极了。

电话挂断了, 闻烟迎着他深情的对视,又看着他移开双眼。

要回去?

谭叙深上前一步, 下意识地握住闻烟的手,却不敢看她的眼睛:“我妈打电话来,说我爸突然病了。”

闻烟瞳孔微缩:“严重吗?”

“不知道。”谭叙深依旧摩挲着闻烟冰凉的手, 想帮她捂热, 但他自己的手也没有温度。

事情发生的突然, 闻烟脸上的错愕慢慢归于平静,她望着谭叙深,看到了他眼里的不安、愧疚和不知所措。

“回去吧。”闻烟没有抽回手, 任由他握着,十指相扣。

谭叙深渐渐稳住情绪,声音低低的:“我送你去机场。”

男人高大的身躯站在那里,低头就可以把心爱的女孩儿完全笼罩,但现在却刻意地低垂着视线,从始至终不敢看她。

因为他总是在食言,总是在亏欠。

“家里要紧。”闻烟也低着头。

但随着她说完,谭叙深放开了她的手,提着两个人的箱子走了出去,放在车的后备箱里。

易阳跟在后面,刚才没有听清他们说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姐姐怎么了?”易阳背着书包,站在闻烟身边。

“没什么,我们走。”闻烟扯了扯嘴角,拉着易阳也走了出去。

将行李箱放在车上,谭叙深又回来把门关好,易阳自己打开车门坐在后面,乖乖地系好安全带。

望着男人的身影,闻烟犹豫了几秒,最后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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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驶在去机场的高速上,前方的太阳突然被乌云遮住,天阴了。

连车内的氛围都很沉闷,从家里出来后,谁也没有开口。

很快到了机场,车停了。

“你回去吧。”停车场,闻烟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谭叙深跟着她下去,将行李箱取出来:“走吧。”

抬头注视着他,闻烟没再说话。

三个人一起上楼,谭叙深陪她取票,陪她托运行李,然后陪她往里走。

周围人来人往有些嘈杂,但笼罩在他们之间的氛围却无比安静,只有情绪在无声暗涌。

到了安检口,他们停下了脚步,都无声望着面前的人潮。

“回去吧,别送了。”过了片刻,闻烟打破了这份冗长的安静。

注视着她的眼睛,谭叙深伸手将她的头扣在胸膛,舒出的气息绵长又沉重,他嘴唇贴在闻烟的耳边:“过段时间我去看你。”

埋在他的胸膛,被熟悉的气息笼罩,仿佛全世界都被挡在了外面,闻烟听着他一声又一声的心跳,没有说话。

接着,谭叙深的吻就落了下来,从额头到眼睛,然后到嘴唇。

既暴烈又温柔。

周围有人频频注视,闻烟任由他胡闹,任由他占有。

片刻后归于平静,谭叙深抱紧了闻烟,他不想说再见。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臂有些僵硬,犹豫了很久,闻烟还是抬了起来。

“不要开车回去了。”闻烟轻轻拍在他的背上,分不清拥抱还是安慰。

说完,她就抽离了谭叙深的身体,提着行李箱走进了人潮。

只是刚转身,闻烟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人生很长,又很短,不知道哪次转身就成了一辈子。

一辈子不再相见,一辈子不会再有交集。

这几天闻烟明白了一个道理。

她害怕心软和谭叙深继续纠缠,提前了航班,但还是这一天离开了。

谭叙深抛却一切想和她一起去,但最后还是她一个人走。

所以有些事,无论如何挣扎,如何不甘,在命运面前都是徒劳,它终会按照既定的轨道往前走。

“爸爸,我们不去吗?”易阳站在谭叙深身边,拉着他的衣角。小孩子总是最敏感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察觉到氛围不对,易阳刚才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来得及和闻烟说再见。

手还保持着挽留的动作,谭叙深注视她逐渐缩小的背影,最终消失在人流中,男人眼睛红得厉害。

“嗯,我们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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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闻烟的话,谭叙深买机票回的A市,然后又联系拖车公司,将车从机场送到了他舅舅家里,他舅舅家是南城的。

当时谭叙深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是想送她,心里的愧疚不安作祟,想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一点。

买了最近的机票回A市,落地后周寻在机场等他。

“先去妈妈那里住几天好吗?”车里,谭叙深眉眼间全是疲惫。

“好,爸爸你去哪?”易阳今天一直都怪怪的,不吵不闹。

“爷爷生病了,我去看看。”谭叙深低头,将他的领子整理好,这些事他从来不隐瞒。

“爷爷怎么了……我也要去!”易阳声音忽然提高,眼里含着泪。

“听话,过几天再带你去。”谭叙深这两天没时间照顾他。

“宝贝,你妈妈说好久没见你,想你了,今天先去妈妈那里,过两天我带你去看爷爷。”红绿灯路口,周寻看着后视镜里的两个人,往易阳身边扔了两颗巧克力。

“好……”易阳很喜欢甜食,但望着那两颗巧克力却没动,一眨眼睛,泪就流了出来。

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哭,闻烟突然离开,爷爷又忽然生病,其实这些事在孩子的世界里很模糊,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了大人之间的情绪。

周寻把谭叙深送到医院,然后带着易阳去了叶漫那里。

谭叙深下电梯走到病房外,在门外稍微停了几秒,然后缓缓推门进去。

“回来了?”看到谭叙深进来,江淑因放下水杯走到他身边。

“怎么样?”谭叙深来到病床前,注视着病床上睡着的人,

“刚刚醒了一回,又睡着了。”江淑因眼睛很红,明显哭过了。

病房只有谭父一个患者,设施和环境都很好,谭叙深沉默地坐在病床前,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睛里的担心铺了一层又一层。

过了片刻,谭叙深从椅子上起来,他压低了声音:“我去找下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