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楚瑜呆呆被他拥在怀里，整个人都是傻的。也不知怎么，内心就又缓又沉的跳动起来。

或许正如这人的感情，只有你走近他心底去，才能窥见那么一两分的痕迹。

“你好好守城，一个月内，我一定平了这场战乱，前来接你。”

楚瑜这才察觉，卫韫用的香囊，一直是与她一样的一款。只是他的分量用得极少极轻，如今靠近了，才能闻出来。

他沙哑出声，那声音已经带了青年清朗，听得人心怦然。

楚瑜整个人愣在原地，鼻尖萦绕着一股兰花香气。

他的气息划过她耳边，她像一只被人抓住要害的猫，睁着眼睛，根本不敢动弹。

这是他第一次拥抱她，少年胸膛炙热温暖，广袖将她整个人拢在怀里。她可以清晰感知道他绷紧的肌肉，跳得飞快的心脏。

卫韫紧紧抱着她，死死拥着她，仿佛这一辈子，也就能拥抱这个人这样一次。

话没说完，卫韫猛地伸手，将楚瑜一把拉进怀里，死死抱住她。

有许多话没说出口，也不必说出口。

她只能扭头看向旁边，摸了摸鼻尖道：“你长高了不少啊……”

例如此番前去，或许就是阴阳相隔。

然而在动作之前，理智让她生生止住自己的行为，若是她真退了，气氛难免更加尴尬。

例如哪怕活着回来，亦是人不如初。

他近来个子蹿得快，如今已经比她高出大半个头来，少年气息猛地涌入鼻尖，让楚瑜惊得下意识想往后退去。

卫韫紧咬着唇，眼泪滚落下来。

最终他定在她身前，低头看她。

“你放心，”他坚定出声：“你不会死。”

他静静看着她，神色之间是楚瑜从未见过的清明冷淡，而后他朝着她走来，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缓慢，仿佛是踏在刀尖上，却又稳又简单定。

他死了，她也不会死。

眉目昳丽风流，然而那神色却刚毅如刀。

听到这里，楚瑜慢慢缓过来。

说话间，卫韫慢慢站起来。衣袖随着他动作垂落而下，他在烛火下转过身来。

卫韫身子微微颤抖，楚瑜内心软成一片。

楚瑜觉得气氛有些压抑，她没敢动，站在门边不远处，低着声认错：“你先别和我置气，我给你道歉，等以后回华京，所有事儿……”

她依稀明白，此时此刻，卫韫不过是觉得，或许这一次见面，便是诀别。她放开那些男女之防，顺着内心，抬手拥抱住他，用手心顺抚着他的背，温柔道：“你别怕，小七。”

房间里比外面暖和许多，屋里就卫韫一个人，他背对着她，白色广袖华衣，墨发散披于地，背影清瘦孤高，从背影来看，已是一个青年男子模样。

“生死无畏，哪怕我真的遭遇不测，未来还会有人陪你走下去。”

楚瑜犹豫片刻，然而卫夏却是十分听话，立刻将门关上了。

卫韫没说话，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个人拥抱着他的感觉。

“啊？”

或许这辈子，他也只得她这样，拥抱他一次。

进门之后，卫韫便道：“关门。”

许久之后，外面传来刘荣的声音：“大夫人，都准备好了。”

楚瑜在外面听见卫韫沙哑的声音，愣了愣后，垂头应声，然后推了门进去。

楚瑜和卫韫同时睁眼，眼中带了冷色，卫韫放开楚瑜，迅速转身，他转到屏风后，迅速换了兵甲，同楚瑜道：“你守城一个月，这一个月我会想办法平了前方，逼着苏查回头，你只要做一件事，”卫韫从屏风后转出来，他穿上银甲，腰上佩剑，头顶银冠，手握红缨长枪，静静看她，平静道：“等我。”

卫韫慢慢睁开眼睛，随着楚瑜的声音，缓慢又坚定直起身子。而后他站起来，将剑放到一边，同楚瑜道：“你且进来。”

“若我等不了了呢？”

楚瑜站在外面，低着头道：“我先前的话虽然说得重了些，但的确也是实话。你不用太过担心，我心里有数。苏查是个聪明的，说不定不围困我，便去找你了……”

楚瑜忍不住笑了，卫韫垂下眼眸：“那便不等吧。”

卫韫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平静了自己颤抖的身子。

她若等不了，他便追着去就好。

“小七，”楚瑜声音在外面传来，她似乎是有些无奈，她叹了口气，慢慢道：“出来吧，准备走了。”

若是黄泉路，便无所谓了。追上她，到卫珺面前去，看他们在地府团聚，也是圆满。

外面传来士兵往来之声，随后有人敲门。

然而这话他没说出来，只是在楚瑜惊诧目光中，往门边走去，迅速点兵。

错了就得迷途知返，错了就得悬崖勒马，错了就要将这份感情藏在心里，埋在暗处，哪怕是死了，都不该让任何人察觉。

楚瑜赶紧追上去，将一个匣子交到了卫珺手里，同他道：“这是凤陵城这些年来所有弄出来的东西，你带在手里。火药的方子也在里面，韩闵偷来的，你到了华京，赶紧让人量产。”

仿佛面前是卫珺站立在前方，他如此郑重而虔诚，说那么一句：“我错了。”

卫韫应声，一行人到了门口，楚锦正带人给将士分发着火药，同时让韩闵反复给他们示范讲解着使用方法。

他紧咬住下唇，微微颤抖，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面对墙壁，抱剑跪俯而下。

卫韫出来，等候了片刻后，所有人便准备好了，这是韩秀匆匆忙忙赶紧来，怒吼出声：“韩闵，你给我滚出来！”

怎么能去觊觎楚瑜这样无暇之人？

韩闵迅速往卫韫背后躲过去，卫韫转头迎上韩秀愤怒的眼神，平静道：“大人并非对百姓不闻不问之人，为何要为陛下鞠躬尽瘁至此？”

怎么能有这么龌龊的感情？

“陛下对我有知遇之恩，”韩秀冷静道：“天下谁当皇帝不是当？如今陛下乃皇室正统，我不为陛下做事，难道要为你这乱臣贼子不成？！”

对不起，大哥。

卫韫闻言冷笑：“若非陛下，大楚江山何以至此？”

“对不起……”

“如今追究得失有什么意义？”韩秀抬手同韩闵道：“韩闵，你出来。”

然而意识到的片刻，他却忍不住将剑抱在胸口，慢慢躬身。

“父亲，”韩闵站在卫韫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来：“您自己都说了，如今追究得失没有意义，火药我已经送了他们，方子我也偷了，您守着也没有意义，何不和小侯爷、卫大夫人彻底结盟，早日了了这乱世？”

他从未有一刻，如此清晰意识到，这份感情，竟是这样的模样。

韩秀抿唇不予，韩闵提了声音道：“父亲，您忘了母亲是怎么死的吗？锦姐姐已经同我说清楚了。若不是那狗皇帝纵容姚勇，让卫家死在白帝谷，我大楚怎会沦落至此？！若不是我大楚如今国破，母亲又怎么会在路上被流民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