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楚瑜没有说话，顾楚生似乎也是气极了，楚瑜沉默了片刻，终于道：“我去借粮。”

“他会管吗？”顾楚生抬眼，冷笑道：“他不再来制造些灾祸，已经不错了。”

“现在谁借给你？”顾楚生皱起眉头：“你总不能让卫韫、你哥给你借粮，现在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赵玥是打算拿青州耗死你们，如今粮食就是命，”顾楚生紧皱着眉：“还是想其他办法。”

说着，她很快反应过来：“那赵玥呢？你可写信了？青州他不管了？”

“若是只靠我哥和卫韫，那的确是勉强了，”楚瑜笑起来：“要是如今这自立为王的几百诸侯每个都送一点呢？你从赵玥手里拿了姚勇这份粮，就当是赵玥出的，我和我哥、卫韫、宋世澜各再要一份，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一城粮库都被搬空了……”楚瑜忍不住气笑了：“姚勇能耐啊。”

“你有什么办法？”

顾楚生有些发愁，楚瑜静静看着，青州是受灾最严重的，接壤的白州、昆州、洛州都有不同程度的震感，但是不至于有青州这样的受灾程度。可是如果仅仅是受灾，青州不至于此。

顾楚生皱眉，楚瑜摆了摆手：“你这种文人别管了，我有的是办法。你就统计个数目给我，要多少粮食你说。”

“元城粮库几乎是空的，”顾楚生叹了口气：“粮食都被姚勇运走了，如今应当在青城作为军用，我带来的粮食，赈济一个元城还可以，赈济一个青州……”

顾楚生被她堵得一下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他终于是忍不住出声：“你别把你自个儿给折腾死了！”

顾楚生说着，楚瑜打开了册子，很快皱起眉头来，上面写了如今元城粮食总数，以及元城受灾情况。

话刚出口，两人都愣了，楚瑜瞧了他片刻，笑出声来：“可有点以前的样子了。”

“这是如今元城的存粮。”

顾楚生没说话，楚瑜站起身来，摆手道：“行了我不同你说，我先睡觉去，明天我就启程。”

说着，顾楚生将一个册子递到楚瑜手里，楚瑜拿到册子，有些迷茫：“怎的了？”

楚瑜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哦对了，姚勇不会来找麻烦吧？”

“托你的福，”顾楚生也笑了，摇头道：“没断，休养半月就好。”

“找什么麻烦？”顾楚生冷笑：“他若敢来，我就跪着求他救百姓，我看是他不要脸还是我不要脸！”

顾楚生的腿此刻已经用夹板固定住，配合着他一身华衫，看上去颇为滑稽。楚瑜走了进来，瞧见腿上夹板，笑出声来：“不是断了吧？”

虽然姚勇把元城的粮食搬空了，但是作为青州军的首领，青州是他母族之地，要是真的不闻不问，的确过于难看了些。

她犹豫了片刻，终究是站起来，跟着侍从走了过去。

然而楚瑜还是有些不放心，皱眉道：“他要真比你不要脸怎么办？”

楚瑜愣了愣，她看了看天色，本想拒绝，然而想到今日顾楚生的神色，便知顾楚生应是有什么不能当着众人说的难处。

“放心吧，”顾楚生也不逗她，只是道：“赵玥不会让他来，赵玥如今肯定会把青州撒手不管，因为他知道你们会管。”

顾楚生应了声，明显在思索什么。楚瑜帮着镇压骚乱，统计粮食，等到了夜里，楚瑜正准备歇下，便见有人来道：“楚大小姐，顾大人有事相请。”

楚瑜没说话，片刻后，她叹了口气：“好人难当。”

楚瑜点点头，便道：“我出去帮忙。”

“好好养伤。”

顾楚生摇了摇头，却道：“无事。”

楚瑜没有回头，转身走了。

顾楚生的伤势并不算重，他便等在一边。等着的时候，下属过来给他汇报受灾情况。顾楚生静静听着，却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楚瑜察觉他皱眉，走上前来，低声道：“怎的了？”

顾楚生坐在屋子里，他闻着她留下来的味道，好久后，有些无奈笑开，低头开始给她统计要用的数。

听了顾楚生的话，侍卫也无法，便带着顾楚生去了分诊的地方。

楚瑜回到屋中，一直没睡着，想了想，她便爬起来，给卫韫写信。

顾楚生却是开了口，他笑了笑，从容道：“去分诊吧。”

如今通信不便，她也不知道这些信什么时候能送出去，然而她却还是写了许多，事无巨细，似乎每一点每一滴都想同他分享。

“就这样。”

写完信后，她将信贴在心口，总算觉得安心，闭上眼睛睡了。

“郡主！”

睡到第二天晨醒，楚瑜却是被魏清平推醒的：“别睡了，赶紧醒醒，攻城了！”

“先去分诊，”魏清平头都没抬，直接道：“命无尊卑，重症先诊。”

楚瑜迷迷糊糊醒过来：“攻……攻城了？”

他来到府衙，魏清平已经在这里展开了义诊。伤亡虽然不严重，但依旧有许多人在强震中受伤，患者排成队接受诊治，魏清平组织着人有序问诊，顾楚生的侍卫走上去，有些焦急道：“郡主，您看看我们大人……”

魏清平一巴掌拍她头上，焦急道：“你家卫韫打过来了。”

他们只能哭嚎，他却已经有了抗争的资格。

楚瑜有些蒙，卫韫在惠城，接下来打元城……也是理所应当的？

在国家、在命运面前，这些百姓的力量，的确太小，太微薄。他们无法掌控天灾，无法预知人祸。顾楚生头一次发现，原来和他们相比，自己早已成长为一个手握利刃的人。

“卫韫打过来，”楚瑜打着哈欠起身：“我们着什么急？”

然而如今听着，他却发现，这哭声和他想象中的尖利怨恨并不一样，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无能为力。

“不是，他一来，姚勇的人都跑了，剩下没跑的也被顾楚生给按住了，顾楚生给卫韫开了城门，现在卫韫进来了，你赶紧洗洗梳妆，你要这样见你心上人吗？！”

顾楚生没说话，他静静听着这些哭声。他从来没这么认真去听过百姓的哭声，因为他从来不敢去听。他怕午夜梦回，会回想起那声音，无法安眠。

楚瑜愣了愣，她转头看向魏清平，上下一打量，就发现魏清平头上戴了发簪，面上上了精致的淡妆，明显是好好收拾了一番的。楚瑜呆愣了片刻后，指着她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谈情说爱……”

楚瑜陪着顾楚生走在官道上，听着百姓震天的哭声，楚瑜叹息出声，目光落在百姓身上，艰涩道：“顾大人，且好好听听这些哭声吧。”

“谈感情又不耽误事。”

这世道本就不易，这一场天灾虽然只损失财物，但是如今钱比命贵，对于有些人家来说，便已是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