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领导模式(第2/8页)

指挥官在作决定后,必须要面对随之而来的批评以及想要在这个决定未付诸实行前改变它的意图。当凯南受到媒体的无情抨击时,马歇尔曾对他说:“你说的这个决定是我同意的,也送交了内阁讨论,最后总统也批准了。这整件事唯一的问题,是你没有一位专栏作家所具备的那种‘事后诸葛’的智慧与眼光。”当艾森豪威尔被问起他是如何处理“无所不知”的媒体所提出的批评时,他在日记中写下:“不理它。”

麦克阿瑟不顾其他高级军事将领的一致反对,毅然决定发动仁川登陆作战,也展现了他的坚毅风格。他告诉身边的将领说,假如这次登陆作战出了问题,他会迅速撤回部队。他说:“届时唯一蒙受损失的,只有我的军人名誉。”

杜鲁门总统决定撤销麦克阿瑟的职务时,也需要有坚强的人格特质。他明知撤销这位历经 3 次大规模战争的英雄的职务会遭受严厉的批评,而且后来果然不出所料,媒体、部分国会议员及参议员甚至要求对他进行弹劾。但身为三军最高统帅,他有责任避免朝鲜战争扩大为与中国及苏联的全面战争。换句话说,避免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比他遭受严厉批评一事更重要。就如同他在谈及总统的角色时常说的那句名言:“责任止于此(The buck stops here)。”

施瓦茨科夫将军在担任“沙漠之盾”与“沙漠风暴”作战指挥官时,内心感到十分孤独。他说:“在海湾战争期间,我睡得很不安稳。即使作战计划已经确定后,我每晚仍会躺在床上思索:‘我是否忘了什么?我们忽略了什么因素?哪些方面我们应该再加强……’我想,如果你真的关心这些士兵,你必定会受到这种煎熬。”

当时担任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的鲍威尔将军曾说:“指挥职位是孤独的……”他回想起美军在对巴拿马展开军事行动的前一天晚上,他说:“在派遣军队进入巴拿马的前一天晚上,我一个人独自坐在黑暗的汽车后座上……心中非常不安……我的决定是否正确?我的建议是否合理……所做的这一切是否值得?就寝后,这种自我怀疑仍整夜挥之不去。”

“直觉”或“第六感”对于作决策很有助益,所有的高级军事将领都具备这个特质。艾森豪威尔对这点看法是:“一个指挥官绝对不能丧失对他的部队的感觉。最高指挥官可以,也应该将战术权责授予下级指挥官,并避免干涉他们的职权,但他必须在有形与无形上和部队保持密切的接触……否则他必败无疑。而想要保持这种接触,他必须经常视察部队。”艾森豪威尔认为只要指挥官领导有方,那么就算他不在场时,他的部队也能运作如常。他还认为,假如他能让士兵们有机会与高级将官谈话,那么士兵们就不会害怕与排长和连长谈话。这种开明的做法,将有利于产生有意义的观念、创造性与主动精神,进而提高部队的战备与工作效率。艾森豪威尔认为,军队的目标在于打胜仗,而“重视每位士兵,是打胜仗的关键”。

我在与前陆军参谋长约翰·威克姆将军讨论“直觉”——也就是“第六感”时,他说道:

没有事情可以取代亲自考察的重要性。掌握有关部队动态的感觉,对于作出正确的决定非常重要。我总会找时间去视察部队,不只是在担任陆军参谋长时如此,在担任旅长时也是如此。当我担任 101 空降师师长时,这个师被部署到了德国,我会分好几次集合部队,每次集合一个旅,全部大约有数千人,然后我会站在吉普车的引擎盖上,使用野战扩音系统对他们讲话,告诉他们我们为什么会被派到德国来,我们的目标是什么,并提醒他们,其他盟国的部队会注意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们要成为他们的榜样。更重要的是,我强调展现出我们使用直升机进行突击作战的先进科技战力,是件非常重要的事,假如我们做不到这一点,则 101 空降突击师可能将面临解编的命运。在这个师调回国内后,我仍然每季度都集合部队讲话,使他们了解我对这个师的前途的看法。然后,我会要他们告诉我,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或想谈些什么事。

我会接受他们问问题,参谋人员都在现场,会立刻回答他们的问题。

我在坎贝尔堡设立了一个“拨号信息”(dial info)系统,使每个士兵都可以使用自动录音系统打电话给我。我要求参谋人员在 24 小时内回复士兵提出的问题。每周通过这个系统打来的电话至少有 500 通。我会仔细看每通电话的问题及参谋的回复内容。这个做法使我对士兵们心里所想的事情有了深刻的了解:如他们的薪饷问题、家庭问题,以及他们对领导干部所负的责任等。我从中可以感觉出参谋是否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假如参谋答非所问,我会责备他们。我想,今天我们的部队中也有类似的系统存在。我当时还曾接到资深士官长们打来的电话,他们所讲的话不外:“感谢拨号信息系统,谢谢这个系统帮我们解决问题。我们自己是解决不了这些问题的。”因此,我们使用这个系统,对于指挥阶层的运作有所助益。

曾担任过越战期间盟军部队指挥官及美国陆军参谋长的威斯特摩兰将军在接受访谈时,呼应了威克姆将军的说法:“一位军官,不论他的指挥层级是什么,都应该经常视察部队。不论他的军衔是什么,假如与战场部队失去联系,他就无法成功。”

马歇尔将军视察部队时,不要指挥官陪伴,只由一名驾驶员陪同。依布莱德雷将军的描述,马歇尔对人有感应能力。而艾森豪威尔在检阅行列中行走,就能察觉出某位士兵有问题,然后他会马上采取行动解决问题。李梅将军甚至可在飞行前的检阅中,感觉出某一组空勤人员是否将会被敌人击落。

这种感应能力或第六感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可以被训练出来的?我所访谈过的所有将领都认为这种能力是可以被训练的,虽然其中某些特质可能是天生的。对于布莱德雷将军而言,这种感应力可由搜集相关信息发展出来,也就是可将相关信息“一点一点地”储存在脑子里形成知识。他解释道:“当你在战场突然面对一个状况并需要下决心时,你就能用到它。当有人打电话告诉我有一个状况时,我就像在电脑上按个键一样,答案马上就出来了。”

巴顿称这种感应力为“军事反应”。他解释道:“我总是很肯定我的军事反应是正确的,这项本领让我无往不利。没有人一出生就具有这种能力,就像没有人带着麻疹生下来一样。就算你天生就具备能作出正确军事反应的心智,或你先天就具备能让你长得身强力壮的体质,但仍必须经过后天的努力,才能将这两种优势发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