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短兵相接(第3/4页)

转眼之间,该营已经走过下沉式公路,看到了位于壕沟和菜园北墙之间敌军混在一起的步兵、骑兵和炮兵。英勇地迎着敌人势不可当的火力网,奥普迪达向士兵们高喊:“勇敢的战友们,跟我冲啊!”他们口呼“万岁”,疾冲向前,他们的脚下仍是雨后的泥泞,随后一次次的步兵冲锋和无数次炮火齐发又将泥地搅得稀烂。31听到冲锋号响,感染着此刻兴奋紧张的气氛,惠特利中尉从奥普迪达的身边冲过。“好样的,惠特利。”32奥普迪达喊道。但只在转瞬间,躲在一处凹地的法国胸甲骑兵就从右侧和后方袭击了他们。几分钟之内,这个营几乎全军覆没。惠特利被击倒昏迷。林辛根被受伤的战马压在了身下,当他终于设法挣脱的时候,看到奥普迪达的两个侄子,克里斯蒂安和路德维希就在附近。林辛根抓住这两个少年的肩章,不顾他们的反对,将他们拽回了下沉式公路上。12名军官、12名中士、1名鼓手及128名战士躺在地上,或战死或重伤,其余的都四散逃命去了。第5线列营的好运气终于用完了。33

奥普迪达本人毫不犹豫地孤身骑马赴死。据目击者说,他骑在马上向法军阵线走去,帽子上独特的白羽清晰可辨,敌人的步兵瞄准了这个孤独的身影。他们的军官被奥普迪达勇敢高尚的姿态折服,用剑托起了士兵的枪筒。很快,奥普迪达来到了菜园北墙的法军前线,并纵身其中。伯杰上尉是一名幸存的连长,他看到奥普迪达拔剑击退了数名法国兵。法国军官仍然没有干预。然后,伯杰瞥了一眼身后自己所在的营,发现战场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当他转头再看向法国人时,正看到奥普迪达最终被枪弹近距离击穿脖颈,坠落马下,消失在一大堆敌军步兵和骑兵之中。34一直团结着奥普迪达家族三名男丁风雨同舟的三叶草终于被撕碎了。

当惠特利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道壕沟里,帽子也不见了,而且“头痛欲裂”。奥普迪达就死在附近,喉头有一个洞。惠特利试图躲在伤员中从法国人的枪口下逃脱,但是他一站起身来,就头昏脑涨,立刻再次摔倒在地,一个敌人抓住了他,嘴里问道:“到哪里去呀,狗东西?”惠特利被拖到拉海圣,发现那里已经面目全非。农舍内部“全都被毁掉了,只剩下椽子和柱子”。地板上堆满了巴林部队的战士和他们的法国敌人的尸首。一个身穿绿色军装的少校,有可能是博斯维尔,死在靠近门口的地方。一小块大门上就嵌着至少有80多颗火枪子弹。“在这里发生的是一场大规模的屠杀,”惠特利记录道。35另一位目击者写道:“整座建筑惨遭蹂躏,成了一片废墟。”36被俘虏的盟军和他们的法国看守都不知道的是,此时受伤的弗兰克少尉还在农舍楼上的床底下躲着呢。

第5线列营的幸存者们加入了下沉式公路上第1和第2轻步兵营的残余部队。布兰迪斯终于赶上了他们,他听说了奥普迪达的死讯,感到悲痛欲绝。附近,这个七零八落的旅里其余的人马、第8线列营的余部,还摆着方阵的队形。法军胸甲骑兵受到大败奥普迪达线列营的鼓舞,向盟军大部队发起了冲锋。巴林的步兵们从20米以外的下沉式公路上的隐蔽位置向他们射击,法国骑兵被击退,成了德国人的笑柄。就在此刻,英王德意志军团第3轻骑兵团赶到,促使法国胸甲骑兵以惊人的速度重整旗鼓与他们对抗。两队骑手彼此警惕,僵持了片刻,然后盟军轻骑兵向前冲去,在巴林的带领下已经疲惫不堪的步兵们就在眼前200步远的地方看到了一场混战。这场混战时间很短,但十分血腥。然后双方同时撤退,轻骑兵们从巴林他们身边越过。

然后这些官兵一起见证了一出离奇的插曲。一名轻骑兵下士周围都是胸甲骑兵,他被裹挟着一起向对方阵营前进,过了一会儿才摆脱对方,欲回己方阵地。有一名对方的胸甲骑兵在轻骑兵中也经历了同样的一番遭遇,结果差不多正好走到半路的时候,这二人相遇了。尽管此时那名轻骑兵已经流了好多血,这两个人还是在两支军队注视之下竭尽全力展开了肉搏。没有一个人上前干预。轻骑兵有伤在身,巴林为他捏了把汗,但他很会打架,比空有一身蛮力的法国人强,他一拳打在对方脸上,第二拳就把法国胸甲骑兵打落马下。然后,轻骑兵平静地回到自己的部队,接受了巴林等人的掌声。37

拿破仑最后孤注一掷。大批普鲁士人正在赶往他的右翼所在之处,其来势已无法阻挡。但是,如果他可以突破盟军中央部队,在十字路口处击垮威灵顿,就仍然可以扭转败局。帝国卫队已奉命沿路前往拉海圣,然后向左转,进攻庄园和霍高蒙特城堡之间的盟军阵线。在他们的右侧,埃尔隆的第一军团,或者说是在当天午后英国骑兵冲锋之后所集结起来的部队,爬上了拉海圣东边的斜坡,去夺取十字路口。他们排成纵队方阵,前进得十分缓慢,准备应对所有可能的局面。

埃尔隆的第一列纵队由佩高旅的新兵打头,很快就在下沉式公路附近遭遇了奥普迪达余部。此时,庄园背后的整个地区“遍地都是伤员”。据一名英国骑兵军官回忆:“没有一处地方没有伤员。受伤或断腿的马匹四处徘徊或原地转圈。噪声震耳欲聋,四面八方到处都是一片毁灭和荒凉的景象,没有一点胜利的迹象。”38旅副官冯·艾内姆被一颗火枪子弹击中了腹部。当他倒在马脖子上时,喊道:“我不行了。”然后他请求布兰迪斯帮他保管手表和钱。布兰迪斯拒绝了,鼓励他继续坚持,并把负伤的副官扶上马背,带到附近一个汉诺威人的方阵处,上来4个人用毯子裹着他带走了。39师长冯·阿尔滕将军也受了伤。大约在同一时间,巴林又损失了第三匹马,这次是马头中弹,战马倒在他的身上,使他的右腿深陷在泥地里。过了一段时间才有一名步兵从下沉式公路上出来帮他。巴林设法从马下脱身,他的腿虽然没被压断但也动弹不得。他央求手下再给他另找一匹马来,答应找了马来就给他们一大笔钱。

经过5个多小时几乎是连续不停的战斗,在他们放弃庄园大约半小时后,巴林的队伍开始崩溃了。没有负伤的士兵也到后方去“寻找弹药”。官兵们不理睬巴林让他们找匹马来的请求。“自称是我朋友的人,”他痛苦地回忆道,“忘了朋友这个词,他们只考虑自己。”40布兰迪斯撞见巴林“孤身一人,身边一个兵都没有”。41最后,第2轻步兵营的这位指挥官跌跌撞撞地来到战线后面的一座房子里,有个英国兵抓住了一匹横冲直撞的无主的战马,找了个马鞍装上,并帮着巴林上了马。然后巴林骑马回到下沉式公路上,却发现自己的兵都已经走了,据说是找弹药去了。在巴林的左右,两个新成立的汉诺威步兵营的士兵都在惊慌失措地逃命,幸存的军官也和他们一起。巴林试图用荣誉来激励他们,但没起什么作用,于是他用剑击倒了其中一个,以儆效尤。但是这些战友只是从他的左右两边跑过,喊后面的人“开枪打”巴林。42他只好让他们离开,心里十分难过。